如果真的可以自由活着,绝不会有人想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未来城,城市政府放出去的宣传语饱含蛊惑,让一切对这里充满诱惑的人不顾所有来到这里,但最后走向的结局却又大不相同。
当然,要说这个城市就不能忽略原住民,这些地方到处都是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那个当有钱人的命,就只能跟野草一样随便扎根肆意生长。
要说离开,也不是不行,没有什么地方会把一个人强行绑住。
但偏偏他们就生在这里,龟缩在这里,被种种原因驾着走到如今这个不上不下尴尬异常的位置。
疲惫,茫然,不知所措……但还是无能为力,只好继续往下走。
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吧。
宋发现自己无法给予元以回应,因为这个问题,这个关于“自由”的问题,对他而言也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是很难。”他说,“但只要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去自由的活了。”
“毕竟关于‘困难与自由’的命题,只是对我们这种人而言。”
果然在这里也还是只能得到相同的答复,元以闭眼:“你说的跟爱洛他们如出一辙。”
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元以听到风呼啸而过,那种独属于风的味道灌进鼻腔中。
夏天已经过去,秋天和冬天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多数人还是只穿着背心和夹克,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周遭寒冽的温度。
元以张开嘴,往外哈出自己口腔中的暖气,就这样看着白雾升起来,又消散掉。
无人区的温度可比未来城里冷多了。
幸好出来的时候穿了厚外套。
元以专注凝视着悬在夜空中的月亮,光学眼让她的视力恢复到了最顶尖的程度,所以她几乎能看清月亮凹凸不平的表面。
那上面已经建立起了旅游产业,当然,这项服务专供有钱人。
元以又突然开口,问宋修言:“我想问问你对上城区的看法,你在西亚下城区很有威望,大多数街头小子都服你。”
“你觉得,两个阶级的矛盾最后会爆发吗?”
她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宋修言的回答。
元以看过去:“宋?”她这一次没有叫他老大。
宋修言看着没有尽头的边际,看着远方模糊的轮廓:“……会。”
因为他在做着这样的事,而和他一样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不论是为了追求永不遭受压迫的理想,还是不甘成为无名小卒的野望,总之,就是有这样的一群人聚到了他的身边。
一个让人并不意外的答案。
元以撑起身子,从车顶跳下去,选择不去思考这些让人脑袋痛的问题:“那你慢慢看吧,我要痛痛快快的飙上几圈车,然后再回去。”
宋面向她:“要不要和我比赛一场?”
“赛车?”元以有点惊讶,“你也玩儿这个?”
宋修言拉开车门:“在你之前,上一个卡瑞非车神就是我。”
虽然一早就知道在她之前有好几任车神,但元以因为不感兴趣所以一直都没有了解过。
不过既然宋想要跟自己比赛,那——“要有报酬,你押多少钱?”
宋问:“你之前比过的最好的一名对手跟你押了多少?”
她比了一个五:“足足五万,这是最昂贵的一次,我当时也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幸好,是我赢了。”
“那我押八万。”他勾起一点唇角,“你这次也要押上自己的全部积蓄吗?”
元以想起了自己的账户余额:“我的全部积蓄现在只有几百星币,如果输了,我之后五个月不要工资。”
“不过,我以为你作为这么大的组织首领,会掏出比八万更大的数字的。”她坐进去降下车窗,歪头看宋修言,“这还真让我有点意外。”
宋修言也学着她的样子降了车窗:“你要理解,我账户上的钱有很多用处,我自己的积蓄同样是接私活赚的。”
元以表示自己了解,按下了启动键:“行,那就开始吧。”
“看看是你这个上任车神厉害,还是我这个现任车神厉害。”
话音落下,“轰——”的一声,轮胎擦起一片尘土,转瞬间,两辆车飞速驶出。
元以思绪专注,只记得这段公路的终点,她熟练的转动方向盘别车和转弯,从后视镜中能看到紧追不放的宋的汽车。
虽然他是上任车神,但不好意思,她是天赋型选手,还经历了许多比赛的磨练。
再厉害也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冠军,是她。
普卡飞过一道大拐弯,帅气的漂移后冲过了终点,元以放慢速度畅快笑起来,又降下了车窗冲宋修言大喊着:“我赢了!”
她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开着,寒风瞬时从大开的窗子里灌进来,将她原本扎好的头发瞬间吹乱。
紧紧绑着的皮筋顽强抵抗着吹力,好歹没让元以因乱飞的头发而失去视野。
元以单手掌住方向盘,空着的那只伸出去,虚握着,好似自己能够摸到风的形状。
(危险行为请勿模仿,行车过程中禁止将头或者肢体探出窗外)
“啊——!!”
她大声喊叫着,想要将心中的郁结都吐出来。
说真的,这样兜风实在是太爽了。
宋修言也还是跟在她普卡的旁边,一言不发,仿佛是卫星身边的伴星一般,只是紧紧跟随着她。
元以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她同理心强,很容易和人共鸣,泪腺发达情绪充沛……
照维克奥大叔的话来说,她有一脑袋浪漫又柔软的念头,是个适合搞艺术的人才。
而现在,躁乱的风吹拂在元以脸上,甚至刮得她有些痛。
远光灯照亮前路,无人区的黑夜是没有公路路灯的,此时此刻,元以和宋修言的车成为了周遭仅有的光源。
又是那种飘飘然的、几乎快要飞起来的感觉,好畅快,灵魂都要离开肉体。
元以的眼中滚落出泪珠,都来不及触碰到她的脸颊,就这样被风吹到身后,然后不知道飘向何方。
她的灵魂为此刻颤抖。
她没有因旁侧的宋修言控制自己的音量,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嚎啕大哭,任由风穿过自己的喉咙与胸膛。
她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哭。
是为现在这一时半刻的感慨与激动,还是为累积在心中的那些不安和懊恼。
而泪水就这样流下来,不为任何事,不为任何人。
泪水,只敬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