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花香冷冽，没入楼越青鼻间。
他的小花，又在伤心了。
这个念头从楼越青心里跃出，让他的情绪迅速沉舟触礁。
他认真端详温虞的神色，却发现对方面孔毫无血色，嘴唇也干燥着。
没有抵触，没有斥责，温虞宛若一尊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瓷偶，任由楼越青轻轻拥住他，不置一词。
没谁真正地了解温虞。
撕掉议会长的职务，他连曾经引以为傲的军校生身份都闭口不谈。
除了工作，没有生活，对谁都淡漠。
他立于尖锥上，疏离为他笼罩上一层薄而流动的云雾，在人前妥帖又完美，却让人窥不见他性子里的执拗和胆怯。
他最怕孤单，所以把自己藏起来。
可来自楼越青脱轨般的接触，却能烫化包裹在温虞外面的那层厚重的塑料，将他剥离出来。
对他而言，不拒绝是最大程度的需要，是默认的渴求。
在这种即将溺亡的恶情绪里，他需要楼越青的温度。
亲吻，拥抱，抚碰，一切都好……
他的手无意识抓紧了楼越青的衣角。
“我要…你的信息素。”嗓音格外沙哑，“要很多，很多……”
楼越青之所以在他身边，就是为他提供信息素的。
亲吻是最快给予信息素的方式。
温虞恍惚地想，这是他索取对方温度，唯一正当的理由。
没有丝毫犹豫，楼越青撕掉后颈的抑制贴，最大程度地释放安抚信息素。
温虞手指蜷紧，“不够。”
楼越青眸光闪烁，他已经释放了最多的信息素，冷杉的气息可以淹没整个白萍路，让除beta外的所有人感知到。
可小花却说不够。
这话实在像是一种引诱。
可他不认为，伤心时候的小花会这样做。
楼越青踌躇了一下。
久等不到，他怀中的温虞轻昂脖颈，干裂的唇瓣略微翕张。
细微的反应被楼越青捕捉，他确认心中蹁跹着的那个天方夜谭的想法。
不是错觉，不是他疯了。
温虞的的确确在渴求他的接触。
比天空更浓郁的蓝瞳浅浅倒映出温虞的神态，楼越青攥紧温虞的手，紧接着便如他所求地亲吻了上去。
压抑已久的晚香玉在放纵沉沦，不再被动，迎合应和着每一下的轻啄深吻。
楼越青不会询问，只要温虞不推开他，他就继续下去。
他对温虞最贪婪，如果温虞不出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吃掉。
“可以了。”
嘴唇殷红润泽起来，温虞扭过脸，错开更多几乎要失控的吻。
但楼越青的怀抱太过温暖，冷调木质香塞得他的心涨满酸涩，让他舍不得推开。
塔塔跟在他们身后乖巧地关上了门。
温虞不说话，楼越青便缄默。
只有铁皮机械心的塔塔，没有同理人类复杂感情的能力。
塔塔的屏幕上笑得傻乎乎，“吃饭啦主人，今天人家好不容易才抢着做了糖醋排骨，这可是你最最最爱吃的唷~”
下一秒，塔塔的铁皮屁股就受到了物理攻击。
来自楼越青指尖的藤蔓将他抽地向后滑去。
“你干嘛，人家招你惹你？”各种愤怒的表情层出不穷，塔塔把脑袋扭一半过去，翘着屁股对着走廊的镜子查看伤损。
但他的设计者显然没想过家用机器人的屁股会有问题，让塔塔摸得着看不见，扭得像条麻花。
那模样实在很蠢萌。
温虞唇角有了很微弱的弧度，楼越青看见后，选择放弃原本让塔塔滚开的想法。
这蠢机器人还是有点用的。
冷杉味的安抚信息素和饭香掺在一起，整个屋子里都暖融融的。
温虞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脱出，他看了眼正在给他夹菜的楼越青，想的是楼越青对他真的不一样。
迥异于实验体和主人的那种羁绊，是名为喜欢的感情。
但是……
扎根于他心脏上的花，不但会汲取他的养分和血液，还会让乔木枯死，落于败地。
帝国最高等的实验体封禁令一出，包括楼越青在内的所有实验体都会面临生死危机。
“小花今天真的是去处理政务了吗？”
楼越青猝然出声，让温虞手中的筷子停在空中，他垂了下眼睫，迎上那双带着试探的蓝眼睛。
实验体太过敏锐了，他能察觉常人能感受到的百倍情绪。
“不然呢？”温虞反问。
将一口蔬菜送入口中，他慢慢咀嚼，“议会最近提出了新的提案，重新要求平民议员退出议会，这件事让我很苦恼。”
这并不是谎话，温虞眸中没有波澜，“你似乎管得太多了。”
伤心和烦恼的情绪并不相似，但楼越青没有反驳，他只是突然把塔塔做的菜挪到了餐桌的远处，将自己的做的饭换到前面，“那我有没有新的任务？”
一如杀死李峰一样，替主人完成任务，是作战实验体被训导出来的直白想法。
他并不知道温虞心中的忧虑。
截至目前为止，不论是实验体还是人类，都没让他感到棘手过。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再致幻过温虞，来肆无忌惮地讨取亲昵。
但不同时期下，主人的若即若离更让他难熬。
“暂时没有。”温虞很平淡地说，“过一段时间再说。”
“好。”过段时间这个字眼，让楼越青不露声色地开怀了下。
饭毕，温虞身上紧绷感似乎彻底消失了，萦绕在楼越青心头的担忧也随之散去。
温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慢慢回复了光脑上的所有讯息。
沈之行，季逍，沈辛，警署总督察白正……
最后是来自皇宫的消息。
抨击亲王失败后的反噬并不小，温虞被停职了一个月，议会长的职务交由一位贵族议员承担。
交接处理完一切，温虞将光脑彻底关机，整个人都被疲惫感笼罩。
他摁了摁眉心，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剑兰旁——
一小棵冷杉苗的庇佑下，晚香玉含苞待放。
浓翠惹眼，清丽融香。
温虞缓慢闭上眼睛，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意识迷离前，他在想。
上次的任务，似乎没有给楼越青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