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彻本来就对这种轻飘飘的威胁无所鸟畏。
你们把她杀了更好,还省得我动手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但城中的王公贵族们,包括姜麟悦,还是颇有些忌惮的。
她们既不想背负不顾君王死活,任敌人在阵前随意戕害君主的骂名;更不愿为了一个怯战逃亡的君主拱手献出城池,害得自己和城中百姓们在北霜蛮子手里丢了性命。
考虑到她们的敏感肌,姬彻为她们准备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姬彻让苏荷高挂免战牌,双方暂时停火,各自回营商量应对之策,又嘱咐诸位将领和军士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敌军突袭。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紧接着,姬彻带着苏荷先去了如意巷。
如意巷江奇江大人的宅邸简直成了一个大型医馆,江衔月身穿干练的短褂正在给一地受伤的军士们医治。
江奇也忙前忙后地帮着自家表妹照顾伤患,毕竟皇帝都跑了,她这个府丞也不用去上班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救几条人命,赚点功德。
姬彻跟江大人简单打了个照面,江大人一见她就冲院里喊:“朗清!你的内谁,好朋友来了!”
江衔月听闻,急急忙忙地就迎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未擦的鲜血。
“神仙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敌兵退了吗?”
姬彻看着一地的伤患,“怎么这么多伤员跑这儿来了?医馆呢?”
江衔月解释道:“这些军士都是守南城时受伤的,因为城中戒严,医馆闭户,郎中和大夫们也被关在家里,她们听说江大人府上能治,就都集中抬过来了。”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重新安排医护资源,减少一点你这边的压力。”姬彻点点头,继续道:“月姐,其实我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城中情况危急,若是我能做什么的话,你但说无妨。”江衔月十分直爽。
姬彻知道江衔月是爽快人,也不兜圈子,“十六殿下他脱险了吗?此事紧急,务必要请他跟我走一趟。”
政事堂里明烛高悬。
平日里只有睿帝能坐的龙椅之上,坐着一身正装朝服的十六殿下姚念念。
姚念念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还有些虚弱,面色也不好,身边的江衔月时刻留意着他的状况。
朝中重臣和王公贵族们立侍堂下。
她们虽然心中对大位上的羸弱男子不服,但一看到姚念念左侧坐着腰悬长剑不怒自威的姬彻,右侧立着手持钢鞭的苏荷,瞬间又老实了。
姬彻要宣布的事情很简单。
睿帝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唯一皇室血脉所以叫嚣着别人的不合法吗?你们不也是忌惮着这一点才进退维谷吗?
那现在好了,姥子给你们找了一个同款血脉的继承人,虽然是个男的,但只是过渡期的权宜之计嘛,他以后也能生女儿啊,只要他以后生了女儿,你们要的合法性不就又有了。
至于外面那个老登,知道你们也不想救,就都别装了,各自该干啥干啥,保命要紧。
大臣和贵族们面面相觑,虽然这话有点糙吧,但确实,确实是这么个事。
姬彻心中也有自己的考量,她知道姚念念无意朝堂,最后一定会和江衔月归隐江湖,做一对神医侠侣,所以这大位暂时让他坐坐也无妨。
对不起了男主,这个工具人真的需要你来当一当。
至于以后嘛,当皇帝这么辛苦,这苦还是让我姬彻来吃吧。
李航不愧是能当上顺天府尹的女人,最会见机行事,当即上前跪奏。
“姬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十六殿下难免年纪太轻,男儿家又哪里懂得生杀之事,臣斗胆请十六殿下为元宁江山社稷为重,册封姬大人为摄政王,解锦都之围,救百姓于水火。”
她这个带投大姐一跪,所有人都慌了。
爹的,显着你小子了!
起来,让我先跪!
当晚,姚念念领受天命,继位元宁新帝,是第一位,也是今后唯一一位男皇帝。
同一时间,男帝册封姬彻为元宁摄政王,代行皇帝事,掌一切事宜。
工部侍娘和她手下的师妇们也不是一般战士,连夜就把新的玉玺、符牒全部做好了。
姬彻除了感叹术业有专攻,甚至都怀疑她们是不是早就有所准备?
玉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县令的大印不知道威风了多少倍。
不过姬彻还不至于被这小小甜头冲昏了头脑,城中的部署和资源调配还有问题,城外的巴兰尔也在虎视眈眈。
扶大厦之将倾的摄政王哪有那么好当的。
姬彻在出阵交涉前与苏相商讨好城中的管理和戒严方案,又把姜麟悦从千羽卫总督提升为骠骑右将军,总管除西城门外的另外三道城门。
安排完这些,姬彻又特别叫了一个人来。
李阙被宣召进宫时颇有些战战兢兢,昔日的好友一朝站在权力的顶端,她不知此去是福是祸,或许从兰城在太学辩经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她看见的姬彻还是那个熟悉的赤忱模样,见她来就笑道:“思朝你可算来了,我知道你办事颇为稳妥,而且心细,所以有个大任务要交给你。”
李阙心中失笑,我把兰城想到哪里去了,她这样的英雌就算站到那个位置上去,赤子之心也绝不会改变。
于是她爽快答应道:“兰城你尽管吩咐便是。”
姬彻让她负责在城中置办几个医疗点,把有经验的大夫分配到各处,保证能够在开战后及时地救助伤员。
李阙一口应下,领了符牒便即刻去了。
出乎姬彻意料的是,还有一个人自己找上门来。
陈宜宁一改往日的酒鬼形象,一身英武戎装,眉目间清明坚毅,那个元宁昔日的大将军又回来了,她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王上,如今国家危急存亡之秋,请王上恩准臣召集旧部,共御强敌,臣誓与元宁共存亡,绝不让母亲以命换来的祖宗之地丧于夷蛮之手!”说着她就俯首要拜。
“师妇,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吗,快起来!”姬彻大惊,赶紧将她扶起来,“师妇你向来直爽,我也不跟你假客气,现在城中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召集旧部先不急,但需要你做最重要的一件事。”
姬彻递给她一块符牒,正色道:“陈宜宁听令,现任你为骠骑左将军,镇守西城门,不得有失。”
“臣,领命!”陈宜宁郑重接过,那种誓死为君王效忠,热血沸腾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她能感觉得出,这位年轻的君主是那么从容,胸有成竹。
太阳升起之时,巴兰尔的计划和睿帝的如意算盘全部落了空。
看着城楼上目光灼灼的小儿子,睿帝有一刻的晃神,难道真是陈氏的鬼魂回来了,不但夺去了她的大位,还要向她索命复仇。
姚念念强撑着病体,上城楼面见了自己的子民,也让敌方彻底死心,之后便由江衔月带回继续将养。
姬彻代替他八风不动地站在城楼之上,严词拒绝了巴兰尔以旧皇换都城的痴心妄想。
这下巴兰尔彻底坐不住了,直接宣布开战,亲率北霜军士们开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