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此时却未接着老夫人这话说下去,反倒将声音压得更低:“老夫人,这回拿人,老奴左右觉着有些地方说不通。”
老夫人抬高小扇往边上一点:“搬把小凳来坐了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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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兵马司,除皇宫外,以东、西、南、北四区划分辖司。
书院位于城东,日常治安自然归属东城兵马司管辖。
事涉官家书院,东城兵马司接报后也不敢怠慢,即由当值副指挥带了书吏及两名小卒前往,盘查、验看、记录,回返后即造档在册。
前日来上官家通传案件消息的,便是东城兵马司派来的。故而沈氏今早出门,最先去的便是这里。
此前沈氏已事先找着那日登门通传的小卒,使了银子,今日便是在那小卒牵引下,分别见了亲往顾府拿人的另两名差役。
前个差役岁数大些,非那见钱眼开的,即便知晓眼前这位端庄老妇来自那家高门,但该说不该说的,心里却甚有分寸,当场便拒了沈氏递上的银钱,推说领命办事,无甚可说,非但如此,更是起身就走,不予沈氏再多劝说的机会。
后个则明显年轻,见沈氏爽快说明来意,言说苦这贼子久矣,如今知悉落网,却得见其伏法方能安心,少年血气方刚,当下便直言道:“大仇必报,老妈妈无需再忧。”
“如今贼人落网,老身自不担心官家会还我公道,只是不知要如何感谢那顾家老爷,若非被他先行擒住,还不知此贼要逍遥至几时。”
瞧着沈氏面相和善,又言辞恳切,年轻差役一时嘴快道:“那顾老爷也是嫉恶如仇,若是再晚些,只怕人就被打死了。”
沈氏闻言心中一震,表情也跟着变得吃惊道:“公爷这话何意?我是听着通传,说是顾老爷报的官?却为何还有打人这事?”
年轻差役挠头一笑:“老妈妈莫要多问了,你只需知晓无需再忧,此贼来日无多,你且宽心便是。”
“公爷这话说得老身惶恐,‘来日无多’却是何意?莫非已有判词?”
许是察觉自己说太多了,年轻差役起身要走,沈氏当即一副焦急模样,追问道:“还望公爷说得细些,那顾家老爷此番作为,原是好心,若是因而再吃人命官司,让我老人家余生如何能够宽心?”
“哎呀,老妈妈,原就是我多讲与你听,我也不过奉命去抓,彼时那贼已是半死,详细的我却是不知,老妈妈也莫要再问,至于如何判罚,待到过堂审结自有定论。”说罢朝沈氏一抱拳,转身就走,再未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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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到这里,手指捏住扇柄,轻轻一转:“如此说来,那顾家确在将人送官前便已动了刑罚。”
沈妈妈此时又再说:“前日来报拿住了人,今日听那小公爷话里意思,却是到了仍未过堂,这便有些可疑了。”
“嗯?”老夫人将脸转过来,问,“说说看。”
“那事从未见于海捕文书,按说贼人在别处被拿,堂审抑或直白后再行牵出旧案方属合理,但前一天拿人,第二日便直接来咱府上通传消息,又还未过堂庭审,除了那事,还能是何缘由?若真是这样,可见顾老爷便是因着这个报的官?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