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唐家门前停下,昏黄的路灯下,陆一鸣能感觉到身旁唐晓婉的紧张,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唐家是栋两层小楼,有些年头了,院墙斑驳,在夜色中透着几分寂寥。唐晓婉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唐晓婉的母亲,看到女儿和陆一鸣一起回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晓婉,你怎么回来了?这位是……”
“妈,这是陆一鸣,我同事,我们……我们有些事情想和您和爸商量。”唐晓婉语气犹豫,把“同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唐母将两人迎进屋,唐父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女儿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晓婉,这是……”
“爸,这是陆一鸣,我同事,我们单位要调他去外地,他……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去……”唐晓婉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唐父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陆一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老式挂钟的指针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房。
“晓婉,你先回房间,我和你妈有些话要和这位…小陆说。”唐父打破了沉默,语气严肃。
唐晓婉担忧地看了陆一鸣一眼,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身回了房间。
“小陆啊,你和晓婉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只是……”唐父顿了顿,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情况,你要是去了外地,晓婉跟着你,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叔叔,您放心,我……”陆一鸣刚想开口保证,却被唐父打断。
“小陆,我不是那种守旧的人,时代在变,我们也不能总守着过去。只是,晓婉从小就被我们娇惯坏了,我担心……”唐父欲言又止,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担心你不能给她幸福啊……”
陆一鸣知道,唐父的担心不无道理,他面临着家族的压力,职业上的挑战,未来的路还很长,他真的能够给唐晓婉幸福吗?
正当陆一鸣想要开口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晓婉的同事吗?怎么,今天来是来说调动的事吗?”尖利的声音来自唐晓婉的二婶,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充满了算计。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亲戚,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二婶,您怎么来了?”唐晓婉从房间出来,看到这阵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哟,晓婉啊,我这不是听说你带了个‘贵客’回来,特意来看看嘛。”二婶阴阳怪气地说,一边用眼角瞥着陆一鸣。
陆一鸣站起身,礼貌地向唐晓婉的亲戚们问好。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冷嘲热讽。
“小伙子,听说你要调去外地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发展前景怎么样啊?”
“就是啊,晓婉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你可得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了。”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啊,别到时候……”
陆一鸣听着这些夹枪带棒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必须取得唐家人的认可。他深吸一口气,诚恳地看着唐父,“叔叔,我知道我现在的条件还不算好,但我对晓婉是真心的,我会努力给她幸福的。”
“你拿什么给?就凭你那点工资?”二婶嗤笑一声,“晓婉跟着你,以后就只能过苦日子了!”
陆一鸣还想解释,却被唐晓婉拉住,她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唐父疑惑地起身,走到门口张望。
“老唐,听说你家晓婉找了个对象,要调去外地啊?”一个油腻的声音传了进来。
唐父脸色一变,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王斌!他怎么来了?
王斌满脸堆笑地走进院子,看到陆一鸣,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换上一副热情的模样,“这不是陆一鸣吗?你也在这儿啊?”
陆一鸣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王斌是故意来捣乱的。
果然,王斌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听说,这次调动好像有点问题啊,有人反映陆一鸣在工作中存在一些……嗯,不太好的行为,上面正在调查呢。”
唐父和唐母脸色大变,唐晓婉的亲戚们更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我就说嘛,这小伙子看起来就不靠谱!”
“唉,晓婉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
“老唐,你可得好好问问清楚,别让晓婉被人骗了!”
唐父强压着怒火,转身看着陆一鸣,嘴唇颤抖着,刚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爸……”陆一鸣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是他父亲打来的。
唐父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陆一鸣现在在哪儿?”“爸……”陆一鸣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他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自己身上,唐家人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复杂。
电话那头的陆父显然正在气头上,声音洪亮得仿佛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你现在在哪儿?立刻给我回来!”
“爸,我在晓婉家,我们……”
“去什么唐家!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爸!”陆父怒吼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一鸣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如果自己真的违背了他的意愿,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让他就这样放弃唐晓婉,他做不到。
“爸,请您听我解释,我和晓婉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你拿什么给她幸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事无成,还想娶妻生子,你配吗?”
陆父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在陆一鸣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周围的议论声、二婶尖酸刻薄的笑声,都化作利刃,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爸,我……”
“我最后再说一遍,立刻给我回来!否则,你就等着被家族除名吧!”
电话被挂断,陆一鸣无力地垂下手臂,手机掉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唐晓婉眼含热泪,心疼地看着陆一鸣。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落的样子,他知道,陆一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转过身,面对着家人,声音哽咽却坚定地说:“爸,妈,叔叔婶婶,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也相信一鸣。他是一个正直善良,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他对我很好,我们……”
唐晓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无法说出更多华丽的辞藻来描述陆一鸣的好,也无法保证他们未来的生活会一帆风顺,但她知道,陆一鸣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唐家人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听着她发自肺腑的诉说,陷入了沉默。他们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担心女儿的未来,担心她受到伤害。
“晓婉,你冷静一下,我们……”唐父刚想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情严肃地对唐父说:“请问您是唐晓婉同志的父亲吗?李书记让我给您送一份文件,请您签收一下。”
唐父接过文件,疑惑地打开,脸色却随着目光下移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陆一鸣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叔叔,这……”
“砰——”的一声,唐父猛地合上文件,猛地抬头看向陆一鸣,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一鸣啊……”唐父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文件递给陆一鸣,“你自己看看吧。”
陆一鸣心头一紧,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文件的内容很简单,是关于调整部分干部工作岗位的通知,其中赫然写着:拟调陆一鸣同志前往下属县挂职锻炼,担任副县长一职。
乍一看,这似乎是一次不错的晋升机会,但陆一鸣深知其中暗藏的玄机。下属县经济发展滞后,条件艰苦,被视为仕途的“冷宫”,被下派过去的干部往往很难再有出头的机会。李建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这份文件,其用意不言而喻。
陆一鸣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握着文件的手指关节泛起青白。他明白,这是李建在向他施压,如果他坚持选择唐晓婉,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唐晓婉也看到了文件的内容,她紧紧地握住陆一鸣的手,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一鸣……”
“我没事。”陆一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唐父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看不出李建的用意?但他更明白,如果陆一鸣为了前途而放弃了自己的女儿,那样的男人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一鸣啊,”唐父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和晓婉的事,我们家不反对,但也……”
唐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母打断了,“老头子,你……”
唐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唐父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看着陆一鸣,目光深邃而坚定,“一鸣,我们唐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绝不做那攀附权贵之事。我们只希望晓婉能够幸福,如果你真的爱她,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陆一鸣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叔叔,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一鸣,你若能做到这四个字,我便同意你和晓婉的事。”
陆一鸣接过宣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