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范晔有本部两万步兵五千骑兵,各郡县一万步兵,乐陵的两千骑兵和三千五百步兵,加上水军万余,总计五万余,而鲜卑那边也差不多人数,只是北边全是战兵,南边有一万水军,军种组成还是不同,到底鹿死谁手呢?
从总体态势上看,刘宋一方已经完成了附近州郡的夏收工作,兵员储备较为宽松,北魏一方的机动兵力在前期的扫荡中折损过半,一万精锐骑兵只剩下四千多,兵无战心,而其他的部队仓促出动来救援,无论从粮草、军心等等各个方面都处于下风,但是北魏的人数更多一些,但是作为以骑兵为主力的游牧民族而言,这是第一次骑兵人数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十分罕见,北魏的骑兵是鲜卑人为主,步兵则是汉军为主,如果不是为了救这些贵族老爷,谁也不会在这夏收的档口出战,包括北方的各个将领在内,就算是鲜卑族的那些将领也是抱怨不迭,觉得这一战毫无战略意义,纯粹是赶鸭子上架,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北魏方面此时又出了一个大问题,济南属于济州,归属济州刺史管辖,而信都太守南宫博宇仅仅是代理冀州刺史,难以指挥济南的人马,所以再次向朝廷请求指导。
北魏此时有两套班子,一套在山西大同,以太子拓跋晃为监国,另一套是巡幸洛阳的太武皇帝拓跋焘,也幸亏拓跋焘此时在洛阳,否则信息传到大同再反馈回来,战争早就结束了,谁做主将呢?拓跋焘正在犹豫中,忽然有新兴王拓跋俊来找他,本来这个拓跋俊凶横残暴,一直不被拓跋焘喜欢,被丢到了北方草原,但是最近朝政出现混乱,宰相崔浩被皇帝杀死,崔氏一门几乎被杀光,范阳卢氏也被族灭,为了镇压汉族世家大族可能出现的叛乱,拓跋焘亲自坐镇洛阳,拓跋俊也溜达了出来,听说南边打起来了,就主动找了过来。
“皇兄,我愿意出马打退南朝蛮子。”拓跋俊主动请缨。
看着这个一脸饥渴的兄弟,拓跋焘陷入沉思,这个家伙虽然一身毛病,但是打仗确实有一手,现在南边前线上人马并不缺少,但是正好缺乏一个统一指挥,叫他去也无妨,只是这个家伙的性子太暴戾了,一旦发火没办法控制,智谋上有所欠缺,需要一个人辅佐才行。这时候他把目光放到了身边一个中年宦官身上,这个宦官身材挺拔,相貌俊秀,除了没胡子之外可以说仪表堂堂,身上穿的也不是普通宦官的衣服,而是大官才可以穿的紫袍,正是他最喜欢的中常侍宗爱。
“这样吧,宗爱,你陪新兴王走一遭山东如何?”拓跋焘很信重宗爱,所以说话的态度更像是对一个朋友而不是奴才,也难怪,他们的年龄差不多,从小一起,所以建立了旁人无法理解的深厚友谊,这份亲密感,就算是亲儿子拓跋晃也做不到。
“回禀陛下,老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宗爱赶紧就跪下了。
“好啦好啦,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也没人让你赴汤蹈火,就是陪着新兴王去前线指挥战斗而已。”拓跋焘温言抚慰,“要不,你不去了吧,前线打仗很辛苦,朕也离不开你的辅助。”
“陛下,”宗爱赶紧就跪下了,他刚才只是矫情,作为历史上最贪权的大太监,他怎么可能放弃这种揽权还赚钱的机会呢。“老奴愿往山东为陛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嗯,好!传朕的旨意,命新兴王为济南王,统帅河北、山东、河南诸州人马前往迎敌,着中常侍宗爱为参军,行军副使辅佐新兴王。”拓跋焘命令道。
“臣等遵旨!”拓跋俊和宗爱跪下受命。
随后,拓跋焘又下旨,命令北平侯长孙?担任相州刺史,驻扎在魏郡(邺县)监视山东的战况,以便随时作出反应。
就这样,拓跋俊和宗爱星夜启程,带着一万骑兵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本来说兵贵神速,但是没有办法,前线的汉军太多了些,没有足够的骑兵无法压制,只能从洛阳补充一些柔然骑兵冒充鲜卑人去前线,鲜卑人柔然人本来就是按政权不是按种族的,谁做老大就是什么族。
等到他们星夜兼程赶到前线,已经是农历九月份了,北魏这边由于战争准备,耽误了大量农事,刘宋这边虽然没有打仗,但是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这会儿退兵也是大赚不赔的,只是北魏不停的增兵,这边也不能后退,否则就变主动为被动了,幸好这些年南方发展迅速,粮食充足远远胜过北方,不会出现小规模战争影响食物供给的事情。
刘宋这边,范晔是主将,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并不恃才傲物瞎指挥,而是任命自己信任的子侄杨小瓜做参军,五万大军太多了,不能挤成一个疙瘩,所以最前方的是杨小瓜的五千步兵和两千骑兵,驻扎长乐,范晔带着主力五千骑兵和三万步兵驻扎在乐陵郡城,水军万人在济水上边游弋,支援杨小瓜的前军。
而北魏这边,新兴王拓跋俊亲临前线,带着一万五千骑兵和南宫博宇的两万步兵为前锋,中军则是宗爱和拓跋青山的两万步兵,长孙?率领剩下的人负责后勤供应。
原则上讲,北魏的布置很不合理,就是打算三板斧砍死对方了事,如果双方陷入对峙状态,那么,消耗粮草巨大,后勤就会很吃力,只是拓跋俊是草原民族,根本没有后勤概念,没粮食可以去抢呀,至于说抢的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重要吗,反正抢到手都是自己的,民心算个啥东西,有兵就是大爷。
这一天,天气晴好,拓跋俊身穿金甲,亲自带五千骑兵讨战,身后是压阵的一万步兵。
杨小瓜都懵了,这货看小说看傻了吧,这啥年代了,还能这么玩,单挑?纯骑兵对阵吗?有钱任性?管他,反正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杨小瓜派出三千步兵在前一千弓兵在两侧,中间是一千昆仑奴组成的前锋营,前锋营在中间这种奇葩的布阵方式估计只有杨小瓜才能想得出来,没办法,这些黑人战斗力很强,但是不够坚韧,用来突破很好,要是放在前边坚守,抗击骑兵冲击就不够看了,后卫放了两千骑兵,可以随时支援和后撤。
两阵对圆,就看见北魏方面的主帅拓跋俊一身金甲(铜的,金的防护力还不如棉花,又贵又沉,所以古代的金甲就是黄铜的发金光)带着一队人马在战场中间来回奔驰,掀起大片的尘土。
“这货在干嘛?”杨小瓜很纳闷,就回头询问身边的诸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最后把目光一起投射到两个人身上,参军崔玉和男装打扮的拓跋嫣然。
拓跋嫣然摇头,嫣然一笑,“我不知道,我和朝廷里的贵人们没有打过交道,所以不太了解这位王爷。”
“他应该是在提振军心。”崔玉也不是很确定的道,“我也没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只是听说他一向自恃勇武,喜欢亲自展示自己斩将夺旗的能力来提高士气。估计他又是想故技重施了。”
“亲自动手?那我们要是阵斩了他,是不是就打赢了?”有很多将领跃跃欲试。
“千万别这么干。”拓跋嫣然赶紧说道,“这个家伙虽然勇武,但是脑子缺根弦,要是留着他指挥战斗,对方的军队就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对我们有利。”
“可是,如果抓了或者杀了他,敌方不就群龙无首了吗,到时候互相倾轧,不是更有利我们取胜?”杨荟仗着是杨小瓜的堂兄,对拓跋嫣然提出了质疑,毕竟这个女孩子是拓跋家的人,杨家众将并没有毫无疑虑的信任。
“如果前些天开战的话,那确实是这样的,群龙无首,现在就已经变了,前军中除了拓跋俊还有一个宗爱坐镇,不要以为宗爱只是一个宦官,他的统兵能力很强,曾经在柔然立功无数,而且此人权势滔天,就算是太子拓跋晃都奈何他不得,所以就算是拓跋俊死了也无关大局。”拓跋嫣然似乎发现了众人看向自己的困惑目光,微微笑了笑,“我们鲜卑强者为尊,没有什么正统观念,八大姓氏只是实力不如皇家,并不是真的效忠皇家,而拓跋家内部也有各自的小团体,我们家和太子关系密切,这个拓跋俊和我们不是一起的,宗爱也不是。其实你们也一样的,皇帝和彭城王的关系,衡阳王和江夏王的关系,哪一个不是面和心不和的。”
众人默然无语。这时候杨小瓜打破了沉寂,“那依你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吧,优势在我一方,就算慢慢磨也能磨死他们,何况拓跋俊是个暴脾气,早晚会控制不住,到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拓跋嫣然说道。
“有道理!”大家都点头称是,一场内部的信任危机冰雪消融。
这时候,遛了半天马的拓跋俊终于累了,他停住缰绳,勒马站立,自觉得士气已经上来了,就高举马鞭指点着杨家的阵营问道,“哪位将军去给我冲一下敌阵,试探敌军的深浅?”
“末将愿往!”大家一看,是新兴王府的家将,牙门将军穆人治,这个穆人治长得是一副标准的鲜卑相貌,身材不算高大,中等身材,但是极其的健硕,整个人就像一个大木头墩子一样,看着就想笑,那两条水桶粗细的罗圈腿告诉大家,此人的马术一定不一般,双手粗糙,全是老茧,看来手上的功夫也很强大。
穆人治作为鲜卑八大姓氏之一的子弟,出身于怯薛,从小和拓跋俊关系密切,所以就被拓跋俊从羽林卫中要走,变成了拓跋俊的家将,此人悍勇无比,一口弯刀也是斩杀过无数柔然人的。
拓跋俊很放心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我的兄弟,好好表现一下,回去我推荐你作关内侯。”
“遵令!”穆人治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甲,翻身上马,一声唿哨,带着一千骑兵就冲向了乐陵军的阵营。
自古步兵列阵,首要的就是防止被骑兵冲击,所以都要在阵前摆上鹿角之类的障碍物,还要有盾牌手防止敌人的箭雨攻击,这些盾牌极为沉重坚实平时都是插在地面上,为了给士兵节省体力。
鲜卑人纵马而来,并没有直接冲击步兵本阵,那是西方蛮子的做法,很蠢很暴力,中国的草原民族都是像狼一样围绕猎物旋转骚扰,看到破绽才会上来一口锁喉,穆人治自然也是这样,带着人马在阵前划了一道圆弧,呼啸而过,骑手在马上横身,挽弓抛射,意图打乱步兵的阵型。
箭雨从天而落,飘飘洒洒的气势惊人,不过这一边早有防范,前几排士兵用盾牌组成了盾墙,箭矢碰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然后很无力的落下来,只有几个把边的士兵没有防护好,给箭射到了胳膊或者大腿上,赶快退后救治,有后排的士兵有秩序的上前补位,大阵岿然不动。
可是乐陵兵并没有傻站着挨打,两翼的弓弩手也不是吃饭的,清一色的英格兰长弓,一点不精良,很粗苯,但是便宜,而且射程远,反正无需瞄准,攒射即可,两翼的弓兵就是对着中间的方向一通抛射,射程有远有近,一看就是一帮子二杆子射手,但是不重要,越是这样覆盖越广,杀伤越大,骑兵横着跑动,正好等于排着队当活靶子,第一排射完,第二排上来,三段射之下,临敌不过三矢的魔咒就被打破了,看上去仿佛是射出的箭矢数量没区别,可是这杀伤面积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等这些耀武扬威的骑兵跑完一个循环之后,赫然发现,乐陵一方没啥事儿,而北魏的军队则是倒了一大片,有的是战士落马,也有的是战马被射伤把骑手丢在地上,一通踩踏拖拽,死伤无数,一千骑兵至少有三百人无力再战。
杨小瓜一声令下,军阵向前,一步一步缓步而行,挤压着眼前的战场。骑兵战术需要速度,如果没有冲刺距离,那速度就不存在,跑不起来的骑兵就是一个活靶子,根本不是枪兵的对手。
拓跋俊那也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看得出来战场的态势,如果任由刘宋军队前进,自己就会被迫后退以获取战马的生存空间,可是自古以来,能进不能退,只要是一转身,就会出现士气下降的情况,会从有秩序的后退变成逃跑,战阵就会崩溃,苻坚用自己的生命作代价告诉了大家,绝不能后退的道理,足以让后人警惕。
现在是双方正面硬刚,骑兵想发挥两翼包抄的战术就必须上山,山路之上险峻难行,战马跑不起来,会变成弓弩手的靶子,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骑兵硬冲,把轻骑兵当成重骑兵用,这样的话折损率超级高,但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也必须如此了。
拓跋俊咬牙下令,人马分三波进行冲击,每一波一千五百人,分别由三员家将穆人治、薛定谔和叶白眉率领,最惨烈的拼杀开始了。
在三员猛将的带领下,骑兵们如同涨潮的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不要命的冲击着乐陵步兵组成的枪阵,战马的嘶鸣声,凶狠的撞击声,士兵的惨嚎声,长矛入肉的噗嗤声不绝于耳。
一场冲击下来,阵前倒下的战马不计其数,真的是血流满地,黄色的土壤已经被染红,不过总的来讲,重步兵的枪阵对轻骑兵而言真的是天生的克星,双方虽然都是死伤惨重,可是步兵的死亡数量明显低于骑兵,而且步兵阵型进行转换要容易很多,前边的受伤了或者累了就可以后退,由后排补上,真正的伤亡就会少很多,骑兵可不行,冲上来就回不去,而且一旦碰撞就没了速度,为了保持冲击就要拉大前后距离,可是距离大了又会造成第一排的骑兵被枪兵群殴的场景,总之枪兵有休息和疗伤的机会,骑兵们就对不起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双方战斗从早晨持续到中午,拓跋俊的五千骑兵基本上被损失殆尽,而乐陵这边的死伤不过千人左右,而且还是受伤骨折的比较多,经过医生接骨治疗之后日后还有恢复的机会,真正死亡的也不过一两百人。
拓跋俊杀疯了,命令压阵的步兵全线压上,要决一胜负,他还没有完全冲昏头脑,要是他发疯把剩下的一万骑兵也投入进来,那战斗至少要持续两三天,杨小瓜的人马肯定是要全部死在这里,可是他自己的骑兵也留不下来,那时候刘宋的援军上来,他可就真的没咒念了,军队崩溃就在眼前。
所以,拓跋俊虽然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只是压上来一万步兵,而这时候,杨小瓜的步兵前锋已经压过半场,直直的顶向鲜卑人的本阵,所以实际上不是拓跋俊拼命,而是他转攻为守。
经过阵型转换,那一千多伤兵已经被运回县城内的野战医院进行治疗,有云南白药和正骨水在,除了当场死亡的战士之外,就算是肠穿肚烂的士兵也不是没有救活的机会。杨小瓜的府兵出动了五千作为战场救援,作为预备役,现在不需要他们打仗,只是要他们配合后勤,同时感受战场的血腥气氛,这样虽然没有真正打仗,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有足够的勇气和战力,成为合格的战斗人员。
现在的阵型不变,仍然是枪兵三千在前边,作为鹤翼的弓弩手收拢了起来,变成箭头的两个边刃,向前挤压攻击敌方的步兵阵营,站在前边的已经换成了新来的生力军,替换下来的士兵在后排修整跟着队伍向前,战旗如火,战阵如水。
反观北魏这一边则是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人数众多,一万人了,但是这些是汉军,平时在鲜卑人眼中就是奴仆一样的角色,虽然这些家伙屠杀本族百姓的时候比异族还要凶狠残忍,但是面对刘宋的正规军时候,那就是土鸡瓦狗,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杨家豢养的远超刘宋部队的精锐中的精锐,看到了那五千骑兵被三千步兵屠杀干净的状况,这些人能不胆寒么,如果没有督战队的大刀威胁,这些汉军打死也不敢和杨家的军队死磕呀,双方刚一接触,就发一声喊,开始四散奔逃,一个影响两个,两个影响四个,只那么一瞬间,北魏的步兵阵型就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人们不明所以、呼喊踩踏,后边的看不到前边,都以为是战败了,越是不管不顾,开始亡命奔逃,什么督战队,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这一场溃败了。
杨小瓜一看机会来了,不能让敌方主将醒悟过来,实际上敌方还有无数士兵,只要强行突击出来,一样可以利用人数优势扭转战局,所以必须再给敌人一记重锤。
杨小瓜转身喊道:“巨百通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