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灯光让顾淮樾止不住闭了闭眼睛。
“顾……顾淮樾?”
似乎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痛苦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十分沉重。
顾淮樾听着,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怎么回事?顾淮樾转头,朝着房间那张床上看去,可就在视线落在床上的瞬间,顾淮樾却猛地听见一阵铃声。
他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是自己定的闹钟响了。
早上七点,顾淮樾平时起床的时间,这手机还是萧景黎帮他买的,现在里面就只有萧景黎和小林两个联系人。
顾淮樾拿起手机关闹钟的时候就看见上面萧景黎发来的消息。
萧:给你买了早餐,想着你醒了会饿,醒了的话给我开个门吧。
附带了一张早餐袋子的照片。
顾淮樾盯着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有些木然的起身,可眼角一滴泪却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
顾淮樾抬手将自己眼角那滴诡异的泪擦掉,盯着手上的水渍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首都星。
陆承阎被冲进来的怀森和陆云宴按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放回床上,而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喊着顾淮樾的名字。
见陆云宴进来,陆承阎像是疯了一样拉着陆云宴的手,绝望的嘶鸣着:“是顾淮樾,是他,我看见他了,哥……哥我看见他了……是……是顾淮樾!”
陆云宴和怀森对视一眼,拧了拧眉,眼底满是倦色,姗姗来迟的方子安一进来就闻见了房间里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是他……真的是他,他刚刚就……就站在子安那里,他看着我,他看着我!他回来了,哥你帮我去找他好不好……求你了,我求求你……他回来了……”
方子安大病初愈,听见陆承阎这么说,被吓了一跳忙往旁边站了躲到怀森身后。
“上……上将,这……”方子安看着陆承阎这模样,眼底满是心疼。
陆云宴和怀森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先给陆承阎打一针安定。
毕竟,顾淮樾已经走了快一年了,陆承阎却还是……
见陆云宴和怀森没有任何动静,陆承阎的情绪却越发激动起来。
“他来了,他回来了,我要去找他,他肯定还没走远,我要去找他……”
陆承阎嘴里不断念着,整个人身形不稳的从床上跌了下来,不管不顾的朝着外面跑去,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拦住他,别让二少爷离开房间!”陆云宴一声令下,外面的守卫们立马上前,四五个人却一时间没能把陆承阎给按住。
“滚,都他妈滚!信不信我杀了你们!”陆承阎目眦欲裂,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瞬间浓郁起来,几个Alpha守卫差点被这无形的威压逼得跪倒在地。
好在怀森和陆云宴及时跑上前去,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给陆承阎扎了一针。
药液入体,陆承阎的身子迅速软了下去,他不甘的瞪大双眼,什么力气都没了眼角的泪水却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流。
陆云宴把人接着,方子安这才走上前来。
“这,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这样……”方子安看着已经失去意识,双目紧闭但眼角依旧含着泪水的陆承阎,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别说了,把人放床上去吧,房间里关于小樾的东西都先收一收吧,不知道他又看见什么了……”陆云宴冷声交待着,却止不住红了眼眶。
自从上次首都星一战,顾淮樾死在了众人面前之后,陆承阎就一直这样。
陆云宴怎么也忘不掉那天,他赶去首都星支援的时候,陆承阎跪在落日大道,在一堆碎掉的血肉中疯狂的寻找着什么。
他一块块的把那些碎掉的骨头和血肉捡起来,又扔开,嘴里不断念着:“不是……不是他……他没死,他没死,这些都不是他……不是他!”
陆承阎的身上,满是伤痕,就连膝盖也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而血肉模糊。
陆云阎不知道他是怎么分辨那些骨头和碎肉的,他只知道陆承阎跪在那里,一块块的寻找着,但最终什么都没能找到。
地上的骨头,血肉,尸块,有虫族的,也有飞船上那些牺牲掉的战士的,但就是没有顾淮樾的。
其实陆云宴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陆承阎在自欺欺人。
他一遍又一遍,偏执又疯狂的寻找着顾淮樾。
“他没死……他怎么会死……他说了爱我……他明明才刚刚和我说他爱我,他怎么会死……他要我活着,却不要我,不要我……”
陆承阎的双手满是血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陆云宴看着,心脏都跟着揪紧了。
那天,首都星迎来了寒冬的第一场雪。
风不大,只有雪寂静的下着,陆承阎孤独的在日落大道上倔强的寻找着,直到雪覆盖了整个街面,也在陆承阎身上盖了薄薄一层。
陆云宴劝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把陆承阎从地上拉起来。
他像是没了魂魄一样,只倔强的重复着:“他没死,他不会死……”
陆云宴从没见过自己的弟弟这样,他的身体被冻得僵硬,手上却依旧在地板上摸索着。
没人能劝得住他。
“没有他,都不是他,他没死……他一定没死。”陆承阎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哪怕一块完整的,属于顾淮樾的血肉。
没有就代表着顾淮樾没死,一定是这样,一定。
最后,冰天雪地中,陆承阎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走去任凭自己的血在日落大道上划出长长一道。
陆云宴跟在他身后,说不上来的难受,那种炸弹一旦被引爆,怎么可能不死。
但陆承阎就是不相信,他吊着一口气回到军营,立马召开会议筹备反击。
一开始,陆承阎只是疯狂的反击李弘远带来的那些虫族,整整一个月,陆承阎用无尽的战争和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大脑和神经。
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睡觉,只在无人的时候,回到他的家里,望着顾淮樾曾经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独自发呆到天亮,然后继续他的征伐。
大皇子的人,李弘远的人,虫族,各方势力被陆承阎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彻底肃清。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陆承阎的战车从落日大道开回了陆家,昭示着这场战争的彻底结束。
只有陆云宴知道,战争结束那天晚上,陆承阎在房间里,抱着顾淮樾曾经穿过的那件暗红色西装,绝望的问陆云宴:“他没死,对吗?战争结束了,他会回来的,是吗?他穿这身最好看,我等他回来,穿给我看……”
没有人敢打破陆承阎的幻想,也没人敢和陆承阎提起任何有关顾淮樾的事情。
他就这么把自己封锁起来,整整三个月,每天只靠着怀森开的营养剂吊着命。
直到有一天,陆承阎和他说,他看见了顾淮樾。
就像今天一样,他疯了一样和所有人说他看见了顾淮樾,他喊了顾淮樾的名字,顾淮樾也听见了。
可是……顾淮樾明明已经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炸弹的威力实在太大,人几乎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生还。
可陆承阎就是不相信,他偏执的把自己用谎言锁了起来,叼着一点飘渺的希望好像真能等到顾淮樾回来一样。
但他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变得虚弱,这样的陆承阎到底还能撑多久,谁的心里也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