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震,是林霁予问她去哪了的消息。
迟绪漠然点开林霁予的资料界面,选了删除好友,不见半点犹豫。
为什么会突然不高兴,迟绪也不知道,她的情绪失控多年,早就在阴晴不定的路上一去不返。
或许简卿柔说的对,她这样的人,天生就属于象征着不高兴的阴雨天,快乐与高兴总是短暂。
“很多事都没有改变,你还是十岁就死了。”迟绪将纸钱抖落开,丢进火堆里,“你说这一次,我还会脱层皮才能摆脱许志斌吗?我会失败吗?”
没人回答她。
能听她说话,永不会跟她生气计较的小狗早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上一世,她的小狗生病时,她还在上高中,是个普普通通的,连生活费都要在周末无人时去简卿柔房间“偷拿”的学生。
简卿柔说算了,她拿出所有的积蓄,也不够够做一次检查。
在网上买了无数个二十块钱所谓的名家问诊,照片发过去,所有人不是说要做进一步检查就是没有办法了。
迟绪眼泪哭干了也只换来简卿柔一句:“它岁数都这么大了,要去就让它好好去吧,别折腾了。”
所以这一次,迟绪定期就会带狗去检查,把它养在身边,然而……她依旧没有改变狗离开的事。
还是会哭,不论隔了多久,不论是第几次来,迟绪坐在地上,擦着不争气掉下的眼泪。
401的住户不是随机选择的目标,而是……她记得这一户男主人是个疯狂的,病态的家暴男,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又胆怯的女人。
迟绪印象中,打的最凶的一次,那个男人拖着女人的头发一路往家走,不论女人如何挣扎,也不论附近邻居如何劝说。
男邻居劝说就被他说成是不是和女儿有一腿,女邻居更不敢开口。
有人劝上一句,当街便对着妻子拳打脚踢,最后还从腰间拿出一把刀,发起疯来,弄伤了不少人。
彼时迟绪心情不好,想回原来的家楼下逛逛,恰巧见到了这血淋淋的一幕。
而许志斌……明明拒绝过很多次,拉黑、删除,全都做了,他已然能大摇大摆出现在她每一顿“全家人一起吃饭”的饭局里,坐在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像在默许他。
他知道她的住处,通过车牌监控她的生活,在她每次去哪里和朋友聚餐,车子停在什么需要登记的停车场,质问的信息马上就会发来。
在她拉黑他的信号时,又找到简卿柔家里。
和高中曾经遇见的学长一样。
学长轻而易举进了客厅,光明正大坐在她床边看她睡觉,而许志斌更甚,房门上锁,他会想尽各种办法确认她在房间里。
是怎么摆脱的呢?
是终于有一天,习惯了承受和忍耐的性格受不了了,在家宴上拿刀捅了自己一刀。
像个疯子一样拿刀指着所有人,要一起去死。
他们终于相信,她是真的不喜欢甚至厌恶和许志斌的关系,口中说出来的不喜欢全是真的。
而他们也终于认定,是她性格不好,配不上许志斌。
身后那座坟,除了那瓶酒,迟绪没回头看上一眼。
“做了这些,最后不知道会不会死,可能会死。”迟绪靠在树上,两眼因为哭过泅着浓浓的红意,“你说,如果这次我还是要死,能不能早一点,太累了。”
可惜不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一只小狗安慰地舔她的掌心,摇着尾巴表示欢快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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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绪再度消失在了林霁予的生活里。
挂在门把手上的设计图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可惜屋子的主人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夜。
迟绪顶着一身风霜从电梯出来,头发上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她跺了跺脚,让自己暖和一些,指纹锁读了好几遍指纹都读不出来,密码是什么又忘了,无奈下只能卸下身后重重的背包在包里翻钥匙。
林霁予没想到迟绪会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回来。
再次见面,迟绪没什么表情,林霁予不知所措。
想了好久,才干巴巴问出一句,“你吃饭了吗?我做了饭,你来吗?”
迟绪没回答,找到钥匙就开门,进去的时候,倒是顺手把设计图也一并拿走了。
林霁予:……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小区里也是,迟绪打开电视,避开春晚,调到了武林外传。
这两个月,她请了两个人给她跑滴滴,专门开着她那辆二手小电车出去,酒店、酒吧、各种场所都去。
许志斌被遛狗似的遛到了崩溃边缘,成天给她发信息问她怎么又去酒店,和谁去。
起初还能有耐心劝说女生不要去酒吧,到后面直接骂她是不知羞耻的荡妇,骂完后没多久,又过来道歉,说是自己太紧张她,情绪失控。
明天,如果记忆没出错……401男主人当街伤人,就在明天了。
当天的各个新闻头条都是大年初一男子精神失常当街砍人,连带着他的妻子也一并被捅伤进了医院。
但……也正因引起了舆论,妻子得以顺利离婚。
简卿柔照旧在微信给迟绪转了两千块,让她买点好吃的,祝她新年快乐。
迟绪收下后,同样回了句新年快乐。
然后……就再也没然后了。
她窝在沙发中,让柔软将她整个人吞没。
明天会成功吗?迟绪不知道,又到了凭借着上一世记忆做的抉择时刻,焦灼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手上的伤疤不知不觉中又多了无数条,可这一次,循着过去的力度,她像是感受不到痛感。
再重一些,她只能再重一些。
林霁予来敲门时,就见着一只裹得毛茸茸的,醉醺醺的迟绪。
“迟绪,新年快乐。”想了很久,还是该来和迟绪缓和关系。
林霁予并不认为那句“不要总是欺负我”是什么重话,在正常的社交语境里,这句话温和得不能再温和。
可迟绪不一样。
“你以为我有病,在这跟我玩特殊对待?”迟绪每次看见林霁予就跟看见过去的自己似的。
林霁予脑子里突然拐了个什么弯,她不用想都知道。
“迟绪敏感,迟绪脆弱,迟绪还是个小朋友,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对吗?”
酒意上头,迟绪只觉得灵魂都跟着飘,焦虑让她克制不住口中恶言,“对啊,我就是受不了,过去十年,你跟罗一冰发过火?教过她做事?跟她说你别欺负我了,如果没有,窝囊都给别人了,跟我这找你大爷的狗屁自我来了?没见过你这样傻*的,我软柿子你就找我接盘?”
林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