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你知道我们这一家是怎么在他手里活下来的吗?”承桑风突然出问,他的神情有些怪异。
徐长泽想了想,道:“有人阻止了他?”
“呵……”承桑风发出一声讽刺的冷呵,道:“徐兄,你还是把他们想象得太正常了。”
没人阻止那位皇子,是因为那位皇子杀得没趣了,这个“趣”是那位皇子自以为是思念的心情。
他连看都没看承桑风一家,只是杀到门前,没了趣就让部下去刨了那位承桑家族的嫡脉公子的坟,把尸体带回去制成傀偶,只要这个“趣”再次上来,他就用傀偶来为这“趣”添加滋味。
而承桑家族的灾难来得急,去得也快,也莫名其妙。
直到后面承桑风得知了真正原因,原来那只是那位皇子的无理取闹和发疯时,那种心情让他心中的滋味全淌着鲜血的味道。
承桑风是不喜欢承桑家族嫡脉那些人的,还有其他几支庶出的旁支,嫡脉那群人就不用说了,天天高高在上轻蔑他人,而同与承桑风庶出那旁支们,也从小不和他玩。
他们认为承桑风怪异,一点都不像承桑家族的人,从小就孤僻他。
而承桑风只是不喜欢蛊虫,不喜欢打杀奴隶。
直到承桑风的弟弟们出生了,他才算有了玩伴。
承桑风只是不喜欢承桑家族,但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惨烈又滑稽的方法死去。
徐长泽的眸光暗了下来。
这样的皇子还能留着,也只有北国才能做得出来,换成其他各国,他早应该死了。
“北国的皇帝……也不正常。”徐长泽想了想,得出这个结论,若皇帝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有这种皇子存活。
“徐兄忘了,我之前说的,皇族都是一群疯子,何况皇帝呢。”承桑风提醒道。
徐长泽知道,但他曾经也见过歹竹出好笋的,所以未真正的知全貌,他也不能马上将这一群人全都定性。
“所以,这就是你可以接触蛊术的开始。”徐长泽道。
对于徐长泽的话,承桑风点了点头,道:“但我从小害怕虫子,很小的时候同是旁系的同龄人们偷偷的得到了蛊虫的残骸,那一刻我才知道,蛊虫也是虫……”
那时的承桑风第一次看到蛊虫残骸时,吓得呆麻了,抱着好奇心来,吓破了个胆回家。
主要是庶出这一脉对蛊术的信息少得可怜,而且当时的承桑风还是个小朋友,更是不能清楚的理解蛊术和蛊虫。
第一次知道蛊术要用蛊虫,第一次知道蛊虫也会是虫时,从那时起承桑风是一点都不想碰这个话题,这个事。
他怕虫子。
特别怕。
说到这时,承桑风的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徐长泽,对于一个男人怕虫这事,大多数人都会嘲笑他。
徐长泽很平静,他没有流露出对承桑风的嘲笑,他示意承桑风继续说下去。
承桑家族嫡脉全死了,其他直传嫡脉的庶子庶女也死了,说白了承桑家族,就只剩承桑风他家一屋人。
皇帝给承桑家族唯一留存下来的人赐了字,在神降之地这个意义非凡。
只是赐了一个字,承桑风一家就是嫡脉,拥有双字姓双字名。
然而这个字只赐给了承桑风,没有给他爹。
所以只有他才算得上是嫡脉,这是承桑风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只赐他一个人。
从那天起,他就叫承桑如风,皇帝赐的字异常尊贵必须排前面,不能缀后。
承桑家嫡脉只有他一个,那学习蛊术也只有他,皇帝为了特殊照顾他,特意让皇族的人带他学习蛊术。
这是承桑风噩梦的开始。
他本就怕虫,并且还要看着蛊虫各种材料的饲养、使用,他害怕、他发抖、连碰都不该碰。
那群皇族的蛊术师傅们嘲笑他,鄙视他,轻蔑他,可又因为皇帝下令,不得不带他学习蛊术,可承桑风实在太菜太笨了,菜到那群蛊术师傅们最后连教都懒得教。
每次领他到场地直接一丢,表面上完成任务似的,只给他看,其余的一律都不让他做。
蛊虫已经让承桑风害怕了,有些蛊虫需要活人血肉饲养,它每时每刻都在啃食人肉,那被当饲养体的人,都是活活生生的痛死。
不仅这些,还有用尸体饲养的,各种各样残忍变态的手法,饲养和创造蛊虫是一条恶心恶毒变态的路,这条路上铺着无数人命。
承桑风不仅害怕蛊虫,更害怕看见听见被饲养,被试验的人痛苦惨叫,生不如死的挣扎。
他的手不敢去碰蛊虫,他的脑子排斥着去记忆蛊术。
每去一次学习场地,他都是碎着灵魂回来,然后拼命把脑子里当天看见的东西忘掉,慌慌张张地粘起灵魂,然后又被带去,一直反复反复。
那段时间,承桑风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疯魔,他快撑不下去了。
听到这些,徐长泽望向了承桑风,看了看他的面容,突然问道:“那年,你几岁?”
承桑风顿了顿,一时没答上来,最后声音微小地说道:“好像是十六。”
徐长泽这么一问,承桑风想起了当年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承桑风从学习蛊术的场地回来,看见父亲就在门口等他。
从承桑风回来,一直跟到他要睡下了,父亲才对他开口道:“怪我,身上没有好东西继承给你,摊上我这个爹,难为你了,唉……”
每次看着大儿子被抽掉灵魂似的回来,他能想象到大儿子心里痛苦和反复的挣扎。
他自身原本不是心性坚强、或者性格强悍的人,甚至有些平庸憨弱,只是仗着承桑两字姓才活得滋润,他身上本就没有什么好优点。
他像条无毒的胖春蛇,只能懒洋洋地盘在一处地方,吃一顿活大半年,若没得吃,饿死了也不怪别人的那种。
原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可没想到承桑家族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局。
“不怪父亲。”那时的承桑风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他认为父亲说的是怕虫这事,从小没有把他教好。
承桑风的话是这样说,但作为当父亲的人是不听的,皇帝的命令无法更改无法反抗。
他只能摸摸大儿子的脑袋瓜,絮絮叨叨,“怪爹,就是怪爹,爹没有什么优点继承给你,来当我儿子你受苦了。你心里不舒坦,就把爹骂几遍,别管那什么孝不孝的,爹不要那些东西。”
“往死骂,爹给你骂,你要骂,知道不?”
那晚承桑风的父亲说了很多,但承桑风就是呆呆的,反应不大,他那时的灵魂是碎的,一时间没懂得父亲的意思。
而之后来,母亲告诉他,那天是他十六岁生辰。
作为一个父亲,他看出了自己孩子的灵魂在一点点碎掉,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用这种愚笨的办法来让承桑风少担些灵魂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