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马车早已穿过长长的街道。
等两人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在宣文侯府门前停下。
“老爷,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谢婉清扶着谢谦下了马车,门口匾额上宣文侯府几个大字近在眼前。
琼莹从马车里拿出他们准备的礼品站在一旁。
谢谦却忽然面露迟疑,久久不挪动一步,仿佛腿上绑着千斤重的沉铁。
谢婉清察觉到他的不自然,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他整理心绪。
谢谦再次整了整衣衫,忽然仿佛下定了决心,随即挺了挺胸膛故作从容道,“婉清,随为父过去吧。”
他说着便走在前面抬脚走上台阶,轻咳一声对门口看门的小厮说道,“你进去通报一声,谢谦前来拜访看望宣文侯他老人家。”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随即拱手道,“您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他便脚步迅速往府内走去。
谢谦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看向谢婉清有些忐忑不安道,“婉清,你说你外祖父不会不愿意见我吧?”
谢婉清闻安慰道,“父亲不必多虑,外祖会见您的。”
此刻她也明白为何父亲既然担心会吃闭门羹但却没有提前下拜帖,因为他怕外祖看见他的拜帖会直接拒了,他也不好再登门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谦却仿佛等了很久。
忽然他看见刚才进去禀报的小厮去而复返,他顿时眼神一亮,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好在那名小厮急忙过来朝他行礼道,“侯爷说请你们进去。”
谢谦闻言面露犹疑地看了看谢婉清,谢婉清朝他莞尔一笑,顿时让他心中安定。
那名小厮随即走在前面给三人引路。
不多时,那名小厮在一处建有楼台水榭的院子前停下脚步,转身对谢谦说道,“老侯爷就在里面,大人和表小姐进去即可。”
谢谦闻言点了点头。
那小厮随即走到琼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说道,“这些东西姑娘交给小的就好。”
见谢婉清朝她点头,琼莹将东西递了过去。
谢婉清随即对琼莹说道,“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们一会儿出来。”
“是,小姐。”琼莹应声道。
谢婉清这才随谢谦抬脚走入院中。
刚进院中,就见四处种满了竹子,哪怕在草木多枯的秋冬之时,也仍然绿意盎然,让人不禁心生愉悦。
之后便看见一些假山流水,潺潺流水流动的声音仿佛仙乐萦绕耳边。
不远处屋檐下一个两鬓花白穿着随意闲适的老人正拿着一根枯树枝不断捉弄笼中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鸟。
时不时发出爽朗开怀的笑声。
此刻他眼里仿佛只有眼前的那只鸟,逗得不亦乐乎,连谢谦和谢婉清走到他身后也毫无察觉。
谢谦盯着老人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
谢婉清看着笑得开怀的老人,出声唤道,“外祖父。”
老人身形一顿,随即转身朝谢婉清看去。
他先是一愣,随即故作生气道,“婉清,你这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来看我这老头子。”
谢婉清闻言莞尔道,“我现在来也不迟啊。”
宣文侯闻言冷哼一声没说话。
这时一旁站着的谢谦终于开口道,“学生谢谦见过夫子。”
他边说边朝宣文侯抱手作揖。
宣文侯将他上下打量一眼,随即幽幽叹了口气摸了摸胡子说道,“快二十年不见,你也老了。”
谢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仍旧保持作揖的姿势,仿佛宣文侯不开口他便不起。
这时又听宣文侯说道,“你我师生名分在二十年前就尽了,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
“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谢谦闻言神色一慌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在我眼里您一直都是我的老师,不敢忘却。”
“青娘的死是我之过,今日是打是骂全凭岳父大人处置。”
他说着忽然直直往地上跪了下去。
谢婉清见此也随即跪下。
宣文侯见此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青儿的命啊,怪也怪不上你。”
他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随即眨了眨眼颤颤巍巍准备将谢婉清拉起。
“你这孩子,你父亲跪你也跟着跪,你又何错之有呢?她拼命生下你不是想看着你因为她的死自责难过,而是想让你平安喜乐。”
“别跪着了,快起来。”
见谢婉清一脸为难朝谢谦看了一眼,宣文侯也知她父亲还跪着自然没有她这个做女儿的在一旁袖手旁观的道理。
于是转头看向谢谦语气不悦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还提它作甚?是故意来惹我伤心来了?”
“还不快起来?难道还得我老头子求你不成?”
谢谦闻言顿时起身有些手足无措道,“您若不怪我,我这心里更不好受。”
这时谢婉清也终于缓缓起身。
宣文侯深深看了谢谦一眼,随即转身走向屋内,只丢下一句,“来都来了,陪我这老头子喝杯茶吧。”
谢谦跟谢婉清对视一眼,随即父女两人随之走了进去。
三人来到茶间坐下。
桌上水壶中的水正在沸腾。
宣文侯正要起身泡茶,谢婉清起身对他轻声道,“外祖,我来。”
宣文侯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随即收回手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谢谦语气深沉道,“老师也好,岳父也罢,你愿意认就认。”
“要说怪你也谈不上,你也做了你能做的。”
“老夫也理解你,你早不是当年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随心而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自你爹死后,谢家的重担就压到了你身上,你得为谢家着想,毕竟谢家也是那么多条性命。”
“毕竟老夫走的这条路当时可谓前途渺茫,这些年更是如履薄冰,你避之不急也是理所应当。”
“至少虽然朝堂混乱这么久,你两边都不站只忠于职守还能让谢氏一族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也实属不易。”
谢谦闻言面露惭愧道,“终究是我辜负了您当初的教诲,我这大半辈子不过尸位素餐而已,说来我确实不配称您的学生。”
宣文侯闻言摇头道,“你能做好本职之事便不算辜负老夫当初对你的教导,也难得你不忘本心。”
“老夫这辈子门生无数,天资心性各异,你也算是其中比较出类拔萃的,在其位谋其职,你也无错。”
“老夫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