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公子,您回来了!”
一个穿着浅色青衣,扎着两个小辫子的丫鬟对着曲锦书挥手。
她原本想喊小姐的,但见曲锦书没取下人皮面具,她只能改口。
府上的其他人常会认错人,可她绝对不会认错。
小姐的气质,哪怕是戴上这张猥琐的人皮面具也挡不住。
她是曲锦书多年前从街上救回来的,一直留在她身边,唤云水。
曲锦书看着云水那灿烂的笑容,瞬间眼睛泛红。
她见到仇人没哭,想起前世临死前的画面没哭,但看到这个傻丫头她便想哭了。
前世自己被俘虏了,贺修钧没打算救人,唯有云水,一个只跟她学了几年拳脚功夫的傻丫头,不顾一切冲上去,然后死在自己前面。
她临死前还哭着说:“小姐,对不起,云水不能再伺候你了。”
“小姐,你怎么哭了?”
待曲锦书来到跟前,云水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她瞬间就急了。
“是不是秋猎很难?老爷和唐姨娘太过分了,你之前在战场受的旧伤还没好,居然又让你替二少爷去狩猎。”
“二少爷他一个大男人,你都替他铺好路了,他居然还不会走,还想压榨你。”
“唐姨娘她明明才是你的母亲,为何要伙同他人一起来伤害你。”
云水本想安慰曲锦书的,结果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忍不住哭起来。
她这些年跟在小姐身边,当然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
多少次生死攸关,身上数不清的致命伤口,可他们还要继续欺负小姐。
“没事,别哭,这次秋猎一切皆好。”
曲锦书替云水擦干眼泪。
“我们先回去吧。”她继续说道。
回去府上,还有一场恶战呢。
下山的路很崎岖,但云水驾驭马车还是挺厉害的,这一路走得还挺稳的。
曲锦书在马车内,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
曲兆不是很喜欢让她替他做事吗,那她就以他的身份,替他、替侯府办大事!
但愿日后他们不会后悔给了她这个身份!
马车回到城内,外面的喧嚣声传进来,曲锦书不但没有觉得吵,反而血液沸腾,有种身体和灵魂都在活过来的感觉。
这种烟火气,她最爱。
只可惜,小时候,大多数日子她都是与娘生活在山里。
娘逼迫她学各种东西,学不好就要罚跪整夜。
她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后来,自己哪怕是嫁给了贺修钧,也不见得自由。
没忍住,此时的曲锦书小心掀开了马车窗户的一角,卸下疲态与防备的她,露出了明媚的笑颜。
这一幕,落入了不远处的一双深沉的眸子里。
察觉到凝视,曲锦书马上警惕查看。
当她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即将与他们相向而行。
那马车色调低沉,马车的帘子已被拉上。
驾驭马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楚模样的男人。
马车上的人绝不简单!
避免节外生枝,曲锦书迅速吩咐云水:“加速。”
很快,两车擦身而过,逐渐远去。
待曲锦书的马车彻底不见了,马车内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戴着斗笠的人正是惊风,他双手将信给递过去。
“王爷,这是我们的人查到的。”
“曲锦书,江湖唐十三娘与曲盛之女。唐十三娘当年在江湖颇负盛名,但突然销声匿迹,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是藏起来,还生了一个女儿。”
“曲锦书一直以私生女的身份活着,不被曲盛承认。直到西陵招兵那年……”
“接下来的,王爷您也猜到了。那个在边疆战场的军事奇才根本就不是曲兆,而是曲锦书。”
“曲锦书替曲兆曲打仗那些年,曲兆则是躲到江南去玩乐,一回京城便是封官加爵。”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事。让自己的妹妹替他出生入死,而他享福。这次去秋猎场,估计也是他们打算让曲锦书为他拔得头筹。”
“他们到底是如何来的脸?我都替他们感到羞愧。”
惊风咬牙切齿, 他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曲锦书还真可怜,一个姑娘家装作男子,还立下了那么多战功,不敢想象她吃了多少苦头。可到现在,曲家还在利用她。”
想起自己昨夜居然怀疑她,还对她动了杀意,惊风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真该死。
赵景行眼神从信件上扫过,在看到她同被父母厌恶与舍弃,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而深沉。
昏暗的马车内,黑影笼罩着他……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生养他的女人恶毒的声音:“本妃真的宁愿从未生过你这个小畜生。”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视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仇人与屈辱的母亲吗?
微微眨了眨眼,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夜。
曲锦书单薄瘦弱的身躯将他背在身上……
她的手与她身体,竟是温暖的。
许久都等不到自家王爷的回应,惊风有些郁闷。
人是王爷让去查的,但王爷为何现在不表态。
他忍不住问:“王爷,查清楚曲姑娘的身世之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不然,我们帮帮她?”
“不必,”赵景行终于说话,声音不带情绪,“她应该自有报仇的法子。”
“那我们……”
“不过是陌生人,萍水相逢一场,日后应不会再有交集了。她的事,你们不必再细查。”
赵景行继续吩咐他,那语气十分冷漠,似不太愿意与曲锦书有过多交集。
惊风神色郁闷。
王爷果然薄情。
曲锦书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虽说,哪怕她不出手,王爷也未必会有事,但人家好歹是实打实地救了他,他怎能说出如此薄情的话。
不过,这的确就是王爷平日里的性格,他只能点头:“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