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下人们都在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和太子妃与太子的婚礼进行府中的打扫、装饰事宜。
此时,听雪阁中一片寂静,和外面热闹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卫衡踏入院中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他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要和姐姐好好地谈一谈,他总感觉如果在姐姐成婚前不将这件事问清楚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护国公,小姐在休息,不方便见您,您请回吧。”白芷(白梅)伸手将他拦在门前,淡淡地开口。
卫衡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直接打开白芷的手,闯了进去。
“护国公!”白芷未料到他会如此,没来得及反应便让他趁机进了屋中。
卫衡看着坐在茶桌前看药谱的卫雪,拳头微微攥紧,果然,自己猜得不错,姐姐又在找借口不见自己。
“小姐,抱歉,我没能拦住护国公。”白芷声音中带了愧疚。
卫雪抬眸,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先下去吧。”
“是。”白芷恭敬地退下,守在院门口,以防有人偷听。
卫雪将药谱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问:“找我何事?”
“自姐姐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让我在房中见你。
我来,是想问问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避我如蛇蝎,对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卫衡望着卫雪,眼中有悲伤、有疑惑、有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执拗。
“你想多了,我并未刻意避着你。”卫雪依旧在低头看药谱,语气淡然。
卫衡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气,上前夺过卫雪手中的药谱,扔到地上,大声道:“够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是如此,还说不是刻意避着我?
你这种冰冷的态度,已经要把我折磨疯了,今天我一定要弄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卫雪听他说完,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院中有少数积雪的梨树,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我幼时与父亲母亲在褚洲的一个村子里生活,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了些,但是能和家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你一岁时,家里突然来了一些穿锦衣华服的人来找父亲,他们似乎想与父亲商量什么事,但是父亲没有答应。
之后他们又来了几次,父亲依旧没有松口,且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又过了不久,某天傍晚,出去玩耍的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父亲煞白着脸,站在一旁安慰。
我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上前询问原因。
父亲告诉我,他决定去为褚洲的国主褚照打仗,帮助他收复燕莱的其他两洲。
而且,在他打仗期间,无法教养你,为了让你得到更好的教育,他将你送到了褚洲国主身边,让他帮忙教养。”
卫衡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他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但是又觉得难以置信。
“父亲说完这话的时候,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晚上他照顾母亲休息后告诉我,他明日便出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我好好照顾母亲。
我虽然很难过,很不理解,但是看着父亲强忍痛苦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父亲走后,母亲逐渐消瘦下去,她整日想着你和父亲,常常以泪洗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约过了四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渐渐油尽灯枯。
临走前,她哭着告诉我,其实父亲不是自愿为褚照打仗,而是被逼的。
褚照一开始多次请求父亲帮忙,但是父亲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参与打打杀杀,因此没有答应。
后来,褚照便派人偷偷劫走了你,用你威胁父亲,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应下。”
陛下将自己带在身边是为了牵制父亲,而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不忍心看自己无人教养。
这个消息仿若晴天霹雳,让卫衡彻底呆在原地,他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无法动弹。
“母亲说完这件事,便念着父亲和你的名字,含恨而终。
她死后第二天,父亲回来了,形容枯槁,看到母亲的棺椁后,他崩溃大哭,一直向母亲道歉说自己对不住她,舍她这么多年,最后还无法带回你。
我当时向父亲询问你的下落,他说,你不记得他了,只认褚照为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他回来。
父亲征战多年,所求无非是将你带回母亲身边,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
可是最后,他得胜归来,没了强健的体魄,没了儿子,也没了妻子。
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下,父亲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了。
他去之前,一直念叨的是你为什么不认他,不愿跟他回来。
后来,我将父亲母亲合葬,去找你,我不认为你会如此伤父亲的心,成为他走向死亡的推手。
当我终于找到了你,却亲耳听到你叫褚照“父亲”,你穿着锦衣华服,和另一群锦衣华服的孩子快乐地玩耍,那一幕,刺伤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
我难以想象,父亲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你的,万箭穿心,恐也不及他心中十分之一的痛。
你不杀父亲,父亲却因你而死,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原谅。
如果说我对褚照的恨有十分,对你的恨就有九分。
自那天起,我就当我弟弟卫衡已经死了,和父亲母亲一起,长眠于地下,永远不会再回来。”
卫衡听卫雪说完了往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吗?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了?如果是真的,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不配为人子。
“姐姐,我……”卫衡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轻轻唤着卫雪,仿佛在努力抓着一株救命稻草。
“你知道原因了,可以走了。”卫雪转身拾起先前被扔在地上的药谱,面无表情地拂去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