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妍休养了几天后,派忍冬去把许正淳请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妍儿,你找为父何事?”许正淳来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许诗妍轻哼一声,盯着他的脸,道:“父亲真是好狠的心,这么多天了,没有主动来看过女儿一次。”
许正淳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道:“你有吴姨娘照看,也有丫鬟伺候,不需要为父,而且……”
他突然抬头直视许诗妍的双眼,语气渐沉,道:“你诬陷婉儿,为父没有罚你,已是格外开恩了。”
许诗妍愣怔片刻,然后凄凉一笑,道:“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女儿不得您的疼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无法让您相信我是清白的。”
“是否清白,你心中有数。”许正淳看向别处,继续道:“那日你问我,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吗?
说实话,我的确是不了解的,你在我面前,甚至于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戴着一张面具,让我看不真切,所谓的乖巧懂事、温良贤淑,很大程度上都是你的伪装。
外人与你相处的时间短恐怕不易发现,可是为父与你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一点没有察觉,那是不可能的。
你讨厌婉儿,为父是知道的,因为为父没有一碗水端平,可是既为人,便会有自己的喜恶,有自己的不得已。
为父这一生,所爱只有一人,与她所生的子女视若珍宝,吴姨娘是不得已而纳的人,对于你,为父只有责任,没有疼爱,这一点,为父无法控制。
可你终究是我的女儿,该有的东西我不会短了你的,别的,我无能为力。
今天与你把话说开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难婉儿,否则,为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许正淳每说一句话,许诗妍的心便更痛一分,她的眼眶中渐渐噙满了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
只有责任,没有疼爱,答案已经得到,想要得到父亲偏爱的那颗心,终于死掉了。
许诗妍倔强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冰冷地道:“既如此,能否请父亲看在女儿身受重伤、日后也无法痊愈的份上,念起自己的责任,满足女儿一个请求。”
默然片刻,许正淳淡淡道:“你说。”
“我要嫁给徐喻之。”
许正淳望着许诗妍,微微蹙眉,不发一言。
“女儿心悦徐喻之已久,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若父亲对自己的偏心还有一点点愧疚的话,请答应女儿。”
许正淳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许诗妍是真的喜欢徐喻之还是单纯想与许诗婉和刘氏作对,毕竟刘氏已经有意促成许诗婉与徐喻之的婚事,许诗妍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沉思片刻,他道:“与徐家的婚事,非将军府一方能决定,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许诗妍点点头,开口:“这个女儿自然是知道的,女儿想要的无非是和姐姐同等的竞争资格和机会。”
许正淳微愣,看来她已经知道刘氏的打算了,也罢,既如此,便成全了她,端看她与婉儿,谁与那徐喻之有缘分吧。
想清楚了之后,许正淳面色坦然,道:“如你所愿。”说完便离开了。
许诗妍望着他的背影,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许诗婉自从知道了刘氏真实的身体状况,每日大部分时间便都是待在芳菊馆的。
或是帮着刘氏倒腾院中的花花草草,或是守在床头为刘氏念书,亦或是在刘氏睡着的时候翻看医书,想要寻找能够救治她的方法,然而却是徒劳。
这种时候,她十分后悔没有跟师父好好学习药理和医术,以至于如今落到这种窘迫的境地,无法帮助母亲。
要是能找到师姐就好了,师父曾经说师姐继承了她全部的医术,而且能够别出心裁、不落窠臼,她也许有办法救母亲。
可是天下之大,仅凭一个不知道是否真实的姓名,以及一个掌心的胎记,怎么找得到呢?唉,慢慢想想办法吧。
这天,许诗婉和刘氏用完午饭喝茶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问:“婉儿,宫宴上,你可见过右丞相府的徐公子。”
许诗婉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徐公子?”思忖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一个身穿白衣、温润如玉的男子,于是恍然大悟道:“母亲说的是徐喻之公子?”
刘氏温和笑了笑,道:“不错,你觉得他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许诗婉低头想了想,方道:“嗯……长得好看,气质也不错,文质彬彬的。”
刘氏脸上的笑意加深,问:“那你喜欢他吗?”
许诗婉眼睛微微睁大,她隐约察觉到了母亲的目的,唇角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道:“女儿只见过他一面,哪里谈得上喜欢呢?只是感觉这个人似乎还不错罢了。”
刘氏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迟疑了一会儿方开口道:“徐公子品貌俱佳,年纪轻轻便担任了国子监博士,前途不可限量,若你嫁与他,未来定会衣食无忧、安康顺遂的。”
许诗婉知道母亲是在精心为她的未来做打算,心中一片温暖,也有些许酸涩。
沉默半晌,她看着对方的双眼,认真地问了一句:“母亲,女儿一定要嫁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刘氏愣住了,嘴巴动了动,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自……自然是要如此的,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许诗婉眼睛弯弯,神色很温柔地道:“若是没有遇到师父,我也许会这么想,可是这么多年,我在外游历,看了很多风景,很多人,方知晓,人生有多种选择,嫁人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有些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凭他人支配,这无可奈何,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一生,不是很好的吗?
如今陛下已经封了其他人做太子妃,我不必再嫁与太子,那么我便想着这辈子都不嫁人,陪在母亲身边,不可以么?”
许诗婉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如玉般的脸庞也好似在发光,整个人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