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石门关, 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征战在外,最盼归家。
西会州老君坡一战灭一万,己方损失只有几个崴脚士兵,几匹伤掌挽马,是闻所未闻之奇迹。
能完好无损回来,陈神仙还答应赐予赏金,归途一路很是轻松。
路过秦长城,陈昀心情澎湃,激动地爬了上去,站在长城上俯瞰原州所在高平川。
长城顺着山脉而建,从东北逶迤几十里直至西南入山,把高平川切为两半。
高平川一览无余,河水流入谷底,荡起阵阵波澜。翻过陇山而来的南风,拨动着繁盛草木,夏月暖阳蒸腾水汽,沿河谷弥漫而上。
“隮高平而周览,望山谷之嵯峨。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猋发以漂遥兮,谷水灌以扬波。”
站在长城上的陈昀大声朗诵着,班彪的名作,这篇他专门背过。
尉迟老黑不识文墨,见不惯文人卖弄文采:“陈小子发什么疯,又是山,又是川的!”
秦琼眼皮抽抽,不想和这个文盲呆在一起:“老黑,秦王殿下让我等武夫多读读书,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秦怀玉有些痴迷,虽是武将世家出身,但他非常喜欢舞文弄墨。
“尉迟叔父,浮光诵读的是班超班定远之父班彪的名作,《北征赋》中的章句。”
班定远啊,那厉害,我等武人楷模,虎父无犬子,班定远的老子那肯定也不差,尉迟老黑竖了竖大拇指!
秦琼也有些感慨,班定远啊!
投笔从戎,经略西域,深入虎穴,万里封侯,我秦叔宝能否闯下如此功业!
陈昀诗兴大发,奈何水平不够,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来半句。
眼见秦琼尉迟及府兵们眼巴巴等着自己装13,再不来点干货,实在打脸。
写不出来,我不会剽吗?
陈昀装腔作势一番,抽出装饰大于武器的佩剑,胡乱挥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少伯兄,反正你现在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是,我借用下,你不会怪我吧,不会吧?
真真厚颜无耻!
“彩!”
要说之前是朗诵古人的名篇,现在则是陈昀现场“创作”,更有说服力和冲击感。
都是武人,遇见名扬千古的边塞诗句,更受感染和震撼,应情应景,谁不喝彩。
一位校尉高声高喊:“陈郎君,此诗为何名啊!”
“诗名:为天纪军破胡所贺歌!”
陈昀举剑指向行进中的天纪军,高声道!
吼!吼!吼!
“郎君威武!天纪威武!大唐威武!”
“郎君威武!天纪威武!大唐威武!”
喝彩声蔓延开来,众人高声附和!
唐人是浪漫的,唐人也是感性的,这首陈昀“创作”的《为天纪军破胡所贺歌》,迅速在天纪军中传播开。
这辈子值了,真值了,苦哈哈们要名扬千古了。
以后就算退役,就凭这天纪军服役的经历,也会高人一头。
秦大将军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下赚大发了,他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啊!
尉迟老黑兴奋的掀拳裸袖,举着马槊,和府兵们一起放声高歌。
秦怀玉更是眼冒金星,这兄弟他认了,以后陈昀就是他大哥。
尉迟小黑比他老子还激动,敞开胸膛,双手紧握,不打捶打,宛如大猩猩,年纪轻轻的长满了胸毛,找谁说理去。
秦琼下令,让所有人竖起旌旗着甲进城,让大唐百姓知晓,自己麾下天纪军!
是我大唐!
得胜之师!威武之师!雄壮之师!
装13的后遗症有点大,惊动了原州的大大小小官员出城二十里相迎。
百姓们跪在官道两旁,眼含热泪,这支威武雄壮,德胜归来的军队有他们的父兄丈夫。
宿老代表百姓献上一箪食一壶酒,带头高唱:“出车彭彭,旗旐央央。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陈昀还是第一次见箪食壶浆迎接王师的场景,府兵制没有崩溃之前的唐军,难怪战斗力那么强,是因为他们百姓的军队,也出自于百姓。
与有荣焉!百姓的子弟兵!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
长安来的天使也带来了朝廷封赏,秦琼或封雍国公,杨威将军,领萧关道行军总管,食实封七百户;封尉迟恭为安定郡公,振威将军,食邑二千户。
其他将士也均有封赏,算是弥补了没有在战场上得到战利品的遗憾。
这李渊还真不吝啬,直接给了秦琼一个雍国公,这比那什么翼国公,气派多了,老尉迟也获封郡公。
皆大欢喜!
秦琼对陈昀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很是自责,陈昀倒是表示无所谓。
李二凤马上就要君临天下了,拿李二凤的封赏不好吗!
在各种喧嚣互相夸赞的马屁声中,陈昀和秦琼这些人进了城。
大军从西门进,又从东门而出,回营地驻扎。
李孝斌在刺史府早早准备了接风宴,本来作为老君坡之战最大功臣的陈昀需要出席,奈何正式战报里没有他的名字,失去了列席的资格。
陈昀倒是落得轻松自在,长安来的那是李渊的人,他也不想见。
出征几日,归心似箭,几个闺女还等着他。
和萧云七,梁无业哼哈二将,骑着马直奔家而去,陈昀现在骑术已经很是娴熟,虽然称不上有多厉害。
老奶奶带着闺女,卓仁杰带着佣人们跪在家门口,迎接陈昀。
这是唐朝的规矩,家中男丁出征归来,所有人必须迎接。
陈昀很是无奈,入乡随俗,他还没有能力改变规矩。
扶起老奶奶,抱起每个闺女,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卓仁杰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自己的身份,看样子是个有能力的人,把十来个佣人管理的非常妥帖。
陈昀很是夸赞了几句,让佣人们烧都去做事情,带着老奶奶进了家。
先去给师父请安,他可没资格让孙真人出门迎接他。
孙真人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修道之人都是这样的老神仙吗?
孙思邈见陈昀进来,不再看书,从陈昀命人专门打造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用浮尘扫扫陈昀,有些无奈道:“以后不可那般残忍,有伤天和。”
陈昀有些感动,自己这便宜师父很关心自己。
“昀也没想到会是那样,昀本只想多给突厥造点损伤,谁知道会给一锅端了......”
在师父面前,陈昀就是乖孩子。
如果让老君坡那道河沟的突厥人听到,怕是要从地狱爬上来,撕了陈昀。
孙思邈让陈昀坐下,他拿出自己曾经及冠时,师父亲自为自己戴上的头冠。
帮陈昀梳起已经很长的头发,给陈昀戴上头冠。
“玄参,为师知你纯善,也不是怪你。为师怕你卷入这万丈红尘,不得解脱!”
“师尊,您知道我的身世,本是域外之人,能在大唐站得住脚,就要费尽心机,想出人头地,有所作为,势必要有非常手段。”
“俗世洪流,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未必会是坦荡如砥啊!你既已踏入,已难回头,以后小心为是,不可鲁莽!”
给陈昀戴好头冠,孙思邈坐到沙发上,怜爱地注视着自己的爱徒。
陈昀算是体会到大圣被师父疼爱的感觉了,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疼爱之人!
“师父,您可知晓释真?”陈昀想起暗算自己的老和尚。
听到这个名字,孙思邈脸色微变。
“释真?他还活着?你如何见到的?”
看来自己师父确实认识,陈昀向孙思邈讲了在须弥山遇见释真,而且着了道的始末。
想起暗算自己老和尚,陈昀很是不忿。
孙思邈哈哈大笑:“那老和尚没有想要加害你,看来皇家对他们逼迫过甚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他怎么不去找秦大将军等人的麻烦,还不是看我好欺负!”陈昀撇撇嘴。
孙思邈挥了挥拂尘:“那老和尚肯定是知道你是为师的徒儿,想要知道此事,不难!”
见陈昀怀疑的眼神,孙思邈继续道:“那释真乃齐宣帝时期高僧释仙师弟,年轻时和我有旧,结伴修行。周武时期,远赴天竺磔迦国求学,誓要解救众生。哪知却误入歧途,学来些旁门左道,不被佛门接受,被其师兄逐出师门,不知所踪。没想到躲避在原州。”
“没想到,他也还没死!”孙思邈抚着长须笑着说,脸上充满了回忆。
这人活的长就是故事多,见多识广,要不说越老越妖。
“这老秃驴欺负我老道的徒儿,真真不知羞,玄参,为师替你报仇!”
老神仙变成了老顽童,陈昀算是明白了,自己师父和那老和尚不仅认识,还交情匪浅。
呸!老而不死是为贼!
陈昀忘了,自己师父也八十多了......
看来那老和尚发现自己是故人之徒,故意作弄自己一番,没想为难自己。
都是为了名利啊,也是难为八十多的老头了!
告别师父,陈昀找来卓仁杰问问家里情况。
卓仁杰自降身份,卖身为奴,迅速融入自己的新身份。
向陈昀汇报了最近家中的事情,李孝斌给自己一共雇佣了十三个人,五个杂役,两个厨师,其余都是佣人丫鬟,加上卓仁杰一家就是十七个人。
后世只是普通人的陈昀,升级成为剥削阶级,终于不是底层牛马了。
这些人都是雇佣之人,不是奴仆,没有卖身。
反倒是身为管家的卓仁杰一家,真正签了卖身契。
陈昀颇为可惜,卓仁杰是个读书人,签了卖身契,就失去了考取功名的资格。
同时也是欣慰,卓仁杰是个至诚至真之人,为了妻子,毅然决然的卖身为奴,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家里交给品节高尚之人,陈昀很放心,自己并没有把他当奴仆看。
家里添了十几个人口,不再显得那么冷清,很有人气,看着像那么回事儿了,这让陈昀很是高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美好的大唐生活再向自己招手,再努努力,在李二凤面前表现表现,等他上台,给自己封个一官半职,就可以早早躺平享受生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真到躺平的时候,完全生理性躺平。
为李唐打了一辈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