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叶子和树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在夜色下带着朦胧的光。像迷恋温暖的猫,很多人都一头扎进教室里,缩在各自的窝里,做着喜欢的事。只有少数皮厚的人,更喜欢在风里缩着脖子发抖,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说:我不冷!
颜暮歌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已经加厚的衣服外裹着薄薄的校服外套。看着眼前的校园,朦胧的路灯下,还有三三五五手挽手的学生。高三的那栋楼,透过模糊的窗还能看见里面在埋头苦读的人,偶有几个教室后面有几个趴在桌上睡觉的。成堆的书和试卷已经完全把整个桌子占满,个子微低的人,许是要抬起头才能看见黑板上的字。颜暮歌的眼睛一层一层的看过,就像是看一幕很大的电影,只是画面被分成很多小窗。她眼神飘到对面五楼,恍惚看到对面的窗口,也站着一个人。颜暮歌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在看别人的同时别人许是也在看自己。
远处的人家,灯火阑珊,烟雾茫茫。远处的山,忽明忽暗。明天,有一个很久不见的人要来!
冷风拂过脸庞,颜暮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裹紧校服,转头准备离去。就看见后门前走廊站着的付方白,颜暮歌看着和自己相距两米不到的他顿了一下,想开口打招呼,只是看着对方双手插在兜里,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让人疏远的清冷。剑眉微挑,眼角细长,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还是那副不可接近的模样,颜暮歌悻悻的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然后回头又站定了。风还是清冷的带着刺,可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也不说话,两米不到的距离看起来像隔了一个遥远的时空。
“咳咳!”下一轮风吹过的时候,颜暮歌微微咳嗽了一下。付方白听着微弱的咳嗽声,转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人,只见她咳嗽的时候,眉头微皱,然后嘴唇微启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又低头笑了。颜暮歌的个子不高,站在高高的围栏前,围墙也快与她的肩齐平。可她就像个不认输的小孩子一样整个人都赖在墙上,双手搭在上面垫着下巴。付方白看着她看着远方的样子,眼里满是认真和不可捉摸的期待,微微上扬的眉尾带着些许倔强。付方白突然想起从见她那天起她的嘴角永远是微微上扬的样子。
在寒冷的风里,总有个人,不问缘由,就这样静静陪你站着,不说话。前方是万家灯火通明,后面是人群喧闹。
“嗨!”
“冰死了,你找打是吧?”
颜暮歌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还甩了自己一手冷水的谢晨晨。
“一天天脾气这么暴躁,都给你说了,女孩子家家要温柔一点!”
“无聊!”
“哦!忘了你不是女孩子。”颜暮歌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然后转身继续看自己的风景了。谢晨晨站在她旁边,歪头看着她,笑着说
“颜暮歌,圣诞节要到了哦!”颜暮歌看着他别用心的笑容,冷冷的说
“哦!没兴趣!”
“别嘛别嘛!我想吃棒棒糖和巧克力!”看着冲自己撒娇的人,颜暮歌再一次无情的回了他三个字
“自己买!”
“我不,我就要吃你给我买的!”谢晨晨还是不死心的冲她耍赖。颜暮歌脸色一变笑着说
“可以呀!给钱就给你买!”
“呃呃,咱俩还用谈钱吗?”说着还用屁股撞了颜暮歌一下,颜暮歌看着他不要脸的笑容,感觉就像看见了怡红院里,那个浓妆艳抹的老妈妈,扭着肥大的屁股,一脸谄媚的对来往的客官说:看您。这么一来就说钱呢。不由得微微嫌弃的向旁边挪了挪,坚定的说
“少做梦了,不买!”
“哼,死丫头!”谢晨晨嘟着嘴,恨恨的说了句,然后气鼓鼓地的回教室了。颜暮歌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感叹自己好像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养了个儿子。世界又突然归于安静,颜暮歌回过头,付方白早已回到了教室。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是那副没心没肺,洒脱自在的样子。
进了教室,颜暮歌才明白大家都不愿意出去的原因,因为教室真的很温暖。她笑容满面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玩着手机的谢语花抬头冲她一笑,一双凤眼弯弯
“舍得进来了呀!”
“嘿嘿,站了会儿而已。梅梅去哪儿了?”
“哪儿呢,这不在和学霸做题去了。”谢语花抬头示意她往门口望去,颜暮歌看过去只见丁梅梅正低着头和班上的第一名激烈讨论着一个题,时不时还上手,好像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风吹够了就赶紧学习!”舒一含头也不抬的催她道。颜暮歌朝他的头上扔了一个纸团,不领情的说
“事多!”
“乱扔垃圾,扫地!”
“呃呃.....”颜暮歌看着目无表情望着自己的人,小声嘀咕了句
“死舒一含。”然后弯腰把自己丢的纸团捡起来,她在桌子地下,左看右看的一会儿,才在舒一含脚边看见了那团纸。她伸手捡纸团的时候,看着舒一含散开的鞋带,一股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然后低头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把舒一含两只脚的鞋带都解开了。各自打了一个蝴蝶结,又不满意系成了死结,左加右加,一口气打了六个死结,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捡个垃圾捡这么久,慢慢吞吞的。”舒一含不知道她在桌子地下做了什么,只是简单的嫌弃了一下她的速度。
“嘿嘿,没戴眼镜,看不见!”然后也不管舒一含,满脸笑意的低头做起题来。时不时抬头瞅瞅舒一含,不小心撞上人家的眼神,就咧嘴一笑。谢语花小心偷偷拐了她一下,她抬头看着她。谢语花将本子轻轻推到她面前。颜暮歌疑惑的低头一看,上面写着
“我看见了,哈哈!”颜暮歌抬头看见的就是谢语花一副:你逃不过我眼睛的神情。她刚想解释些什么,只见谢语花又在纸上写上
“干得好!”然后两人看着对方,了然一笑。舒一含偶尔抬头看着她俩悄悄咪咪的动作,疑惑了一下,又低着头去认真做题目。
窗外终于还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细细的雨点飘到窗户上,再慢慢向下滑落,映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下课了!走吧走吧!”铃声未落,所有人都还在低头做题,颜暮歌已经从座位上弹起来。
“一惊一乍的,扫地。”舒一含看着满脸兴奋的人,语气平淡的泼了盆冷水。
“扫地?为啥?”
“因为我们组今天值日呀!”谢语花抬头看着她,也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暮歌,走了。”苏苏在门口叫她,她马上换上一副哭啼啼的表情说
“苏苏,你先走吧。我要扫地。”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嗯,记得给我留门哦!”
“呃呃.....”苏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拿着,拖地!”颜暮歌还没反应过来,舒一含就给她扔了把拖把,然后自己提着拖把去洗了。
“唉!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呀!我这芊芊玉手居然让我提拖把。”
“让开让开,你赶紧去洗拖把吧你。”丁梅梅从拿着扫帚从她脚边扫过,让她别挡路。
“梅梅呀,女孩子家温柔点,不要这么暴躁嘛!”丁梅梅听见她说这话,提着扫帚就想打她。奈何颜暮歌溜得太快,转头就跑出了门。几个人,打打闹闹好不容易把地打扫干净,关了灯,下了楼才发现雨下大了。
“雨大了哎,我有伞,你们还有没有伞。”
“我有!”颜暮歌和丁梅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摊手,表示没有。
“两个人打一把吧!”
“可以。”
“我的伞小,要不暮歌和我一起。”
“可以呀!”话没说完,颜暮歌就一把搂住谢语花的肩,往雨中走去。
“回来!”舒一含严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三人都回头看他。他淡淡的看着颜暮歌说
“你得和我去办公室交这个周的报告。”
“呃呃!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舒一含,你大爷。”颜暮歌知道,舒一含绝对就是故意的,班主任办公室和化学老师办公室在一处,每次颜暮歌一去,化学老师就得拉着她一顿训,临了还要检查检查她的作业。谢语花和梅梅在旁边看着他俩大眼瞪小眼的,不由得相视一笑。然后梅梅上去挽着谢语花的胳膊,冲颜暮歌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我们先走了哦!周一见!”颜暮歌瞪着舒一含,一摆手,让两人走了。只舒一含笑着说了句
“下周见!”看着两人打着伞离开,颜暮歌愁大苦深的看看舒一含,再看看不远处亮着灯的办公楼,在雨中朝自己招着手,感觉人生苦不堪言。
“走吧!”舒一含把伞打开,走进她的身旁,带着淡淡的清香。颜暮歌深吸一口气,大气凛然的说
“走!”舒一含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小的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眉眼里带着点点傻气,不由得微微笑了。
雨还在下,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塘,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点点亮光。
“舒一含,你这伞也太丑了吧,丑不拉几的。”
“舒一含,我等下可不可以在门口等你!”
“不可以!”
“舒一含,绝交吧!”
“嗯?”
“你整天想着谋害我,我可是整天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吗?”
“你忘记是谁风里雨里陪你检查卫生了吗?”
“不记得。”
“为了帮你整理资料,我熬夜天明,燃尽了多少蜡烛呀!”
“你连台灯都买不起了?”
“呃呃.......”
夜色微凉,有些话,留着慢慢讲,总有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