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一行人下山时天早就黑透了,到了家才知道傅卿已经救过春生,虽没什么明显感激的话,但是一家人从始至终也都没说过半句对周家的怨言。
少禹在春生床前守了一会儿才想起他们从幽州带回来的水还剩下一些。那些伤兵喝过水后伤势就好了许多,那春生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急匆匆的跑出去,差点撞上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承良和狗蛋他们。
承良手里拿着水囊,狗蛋怀里抱着那一摞书,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里头。
“刘春生怎么样了?还喘着气吗?”
狗蛋话音刚落,少禹已经气恼的把水囊拿了过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
少禹才刚起水囊就觉得不对,晃了晃后又打开,看着已经空了的水囊脸色一变。
“我的水呢?你喝了?”
承良摇头,“我没喝,是你娘刚才拿进去给春生喝了。”
少禹一愣。
春生喝过了?喝了以后还没醒?
难道连这个治伤的水也没用了吗?
承良跟狗蛋两人挨了骂,都有些不高兴了。
“周少禹,你出去了一趟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少禹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自己变了。打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的心态就有了变化,又沿路看过这么多的惨状,虽然没去前线,但也跟见识过战场的血腥残忍,甚至以前他都尽可能的不杀死猎物,可就在刚才,他还亲手杀了个人。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周少禹了。
“哥。”
玉丫头软软的声音传来,他眼里的那些东西才缓缓消退下去。
他稳了稳心神,与承良和狗蛋道了歉。
小孩子都不记事儿,得了少禹的道歉后承良跟狗蛋早忘了刚才的事情。
少禹拉着玉丫头问:“娘呢?”
“云姐姐的娘带她去地窖认位置去了。”
少禹领着玉丫头追过去,正好见傅卿从地窖的梯子里上来。她把手里的蜡烛吹灭了,小心的放在一边。
李云娘抱着乐安,在她上来时又搭了把手。
“我也不知道你家东西放在哪里,就见什么拿什么了。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强。”
傅卿把乐安接过来,“可以了,已经能够吃一阵子了。”
因为她家是最后一家放东西的,所以只得到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不过东西也不多,这么一个位置也足够了。
之前晒好的笋干还剩下一小把,黑面小半袋,另外就只有一坛子腌鸡肉和一坛子咸菜,外加几根晒干准备留种的玉米,比起其他家确实是寒酸了些。
不过不打紧,等以后有了功德她也可以换些土豆红薯先应付着。
少禹跑过来直接问她:“春生为什么还不醒?”
李云娘满面愁容,“伤了脑袋的事情可大可小,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醒的。”
少禹不想听这些,他只追问傅卿,“他为什么还不醒?”
傅卿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当着李云娘的面又不好细说。
李云娘怎会看不出来,借口说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玉丫头把地窖盖上,又熟练用小脚划了些沙土在上面,完美的遮住了地窖的入口的痕迹。
傅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边回答少禹。“那只是一些水而已,不是救命的药。”
少禹不信。
“可是那些……”
傅卿打断他的话,“你记得,那些只是水而已。”
少禹咬咬牙,又换了一个方式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
傅卿往远处看了看,皱起眉来。
“你爹呢?”
少禹目光沉了沉,“不知道。”
两河村约莫二十里外有个叫秀杨村的地方,听说当年只叫杨村,但后来出了个秀才,便改名叫秀杨村。
其中一户人家里,有个男人正吐沫横飞的说着自己上山生擒母熊的故事,他说的活灵活现,声情并茂,把眼前的一家子老老少少听得一惊一乍的。
这家的小女儿满是崇拜,“姐夫,你当真把熊头砍下来了?”
男人目光一瞪,“肯定砍下来了,要不一直瞪着眼睛多吓人呢。”
旁边的小孩吓得直往亲娘怀里钻,坐在一边的女人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打了他一下。
“李兴你差不多得了,天不早了,先睡觉。”
李兴整说到高兴的地方,哪儿停得下来。
小姨子抱着孩子,又拉着自家男人,“姐夫你真厉害,你什么时候也带带我家李顺,教他打.打猎呗?”
李兴忍受了她媳妇儿咋咋呼呼的脾气这么多年,现在听小姨子软和和的声音,头脑一热什么都能答应。
“好说,我明天就带他上山,给你们露一手。”
这一家子老老小小都高兴的不得了,李兴打猎这么厉害,他们明天就能有肉吃了,终于不用挨饿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被扔进来个东西。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根本看不起什么。那东西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尽是腥臭。
小孩子好奇,想跳下去看看,小姨子直觉是不好的东西,心惊的把自家娃娃拽过来。
李兴嗤笑一声,走过去踢了踢那东西。
顿时,那个圆鼓鼓的东西被踢得翻了个跟头,露出鼻子眼睛。
李兴惨叫一声跌坐地上,裤裆瞬间被尿淋湿。
他刚才说的有多得意,现在就有窝囊。
他媳妇儿实在见不得他这个样子,骂了两句后凑上来一瞧,也吓得跌坐地上。
那张脸他们简直太熟悉了,这正是他们离开两河村后为了讨一口吃的故意把两河村的事情告诉了别人。
而那个人,就在眼前!
两口子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家小姨子上来看了一眼,直接吓得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一家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屋里尖叫连连。
“李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丈人一张老脸吓得惨白,指着那个人头浑身哆嗦。
李兴哪儿敢说话,他怕下一个掉在地上的人头就是自己的。
一家上下这才明白他们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难怪从来不回娘家的人现在却赖着不走了。
如今这两个人就是祸端,绝不能再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