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南溪的腿在葛叔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
葛叔还专门找来了几根粗树枝搭在一起,制成可以支撑南溪身体的木架。
南溪每天就挂在木架上,艰难着活动着自己的双腿,每次着地走路腿就像被锯齿顿挫一般痛苦。
但她总是红着眼眶默默无言地走着,仿佛要将这痛苦铸造于身。有时实在累了,就一头栽倒躺在木架下休息。
看着这样的南溪,龙玉也总是意味深长地厉声喊道:“总躺着,腿长不好,再多医石下去也无用。”
南溪自然不敢忤逆龙玉。
每天白天练习完走路,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几回,还要完成公子布置的抄书练习。
慢慢的南溪发现自己的手指更灵活了。已经可以完成穿针引线的活,腿也越来越有力量了,当然走起路来还是很疼。
龙玉看着南溪恢复的过程,也渐渐的放心下来。
即使自己的医术再高明,病者没有坚强的忍耐和意志,是无法完成骨血再造如此艰难的治疗过程。
南溪做到了,那小小的身躯里蕴含着极强大极坚毅的力量,这个药人很有用。
南溪的身体恢复活动自如后发现,龙玉给的药量慢慢减少,但更好喝了,有各种口味的。
只是她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口鼻流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自己的嗅觉也越来越敏锐了。
时间久了,南溪抄写的香料药草书籍慢慢变多,认识的香料种类也广泛了很多。
葛叔送来的药,她经常也会分析里面用到了药材,药既是香也是毒。
只可惜,龙玉自用的药书却从来不让南溪看。
葛叔又端来了一碗看着颜色很诡异的药,南溪看都不看一眼,丝毫不犹豫地仰脖喝掉,龇牙咧嘴地直喊好苦。
葛叔眼里的不安渐渐地溢出,低声说道:“南溪姑娘,这药你可以少喝些,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南溪抬眼望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
回想起当时落难的自己,没有这位老人也许就没有南溪的命,不能害自己的恩人。
想到这里,南溪微微一笑道:“葛叔,放心,我死不了。”
话音刚落,南溪就又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午时。不一样的是这次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葛叔,而是龙玉。
南溪想坐起来向龙玉行礼。
龙玉冷漠地制止道:“不必了,你现在身子虚弱,要好好将养着。”
“葛叔近日不在山谷,外出办事,山谷里的事交给梅香打理。别生旁的想法,我能救活你也全靠你自己。”
南溪闭上眼,敛去了眼里的担忧,再次睁眼道:“多谢公子相救,葛叔何时能回山谷?”
龙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葛叔的任务繁重,能否及时回山谷还要看他完成的如何,告诉过你勿生旁的想法。”
南溪虽充满疑惑但依然应道道:“知道了,公子。”
没过几天,葛叔浑身是伤的出现在南溪的屋里。手里依然端着一碗来路不明的药,什么也没说就递给南溪。
南溪也不敢多问,端起来一口饮尽。
葛叔端着药碗往外一瘸一拐的走着,身体佝偻的不像样,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
南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自己的香料药草之术不足以医治这么重的外伤,还得是龙玉。
南溪顾不上喝药后身体的不适反应,来到龙玉屋外,跪倒在门前求公子医治葛叔。
苦苦哀求了很久,门从里面打开,梅香走出来道:“公子吩咐姑娘回房好好休息。”
南溪还想说些什么,但觉得胸口一热,口中热血喷出。
不自觉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嘴里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南溪又再次进入了梦魇。
梦里那个背光中的人影,兄长那无法伸直的小手指,母亲亲手缝制的香囊,这些光影不停交替出现,让南溪痛苦不已。
浑身是血的葛叔向南溪遥遥招手,南溪哭着喊着让葛叔不要走,可是一抬眼葛叔还是隐隐消失了。
南溪的泪水像决堤般涌出眼眶,是自己害了葛叔,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都会是这般结局。
南溪被摇醒,一睁眼就看见葛叔站在床前。
南溪急忙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看到是真实活着的葛叔才放心下来。
葛叔满眼忧虑道:“姑娘,你的身子要紧,现在的药和从前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休养。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养几日就好了。姑娘也不要再去求公子了。”
南溪看到葛叔安然无恙,弯了弯眉眼道:“葛叔,放心,你的伤一定能治好。”
葛叔嚅了嚅嘴,眼里藏满了疼惜,但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南溪的身体又向从前一样,调养了几日就好起来了。
手脚的活动也越来越灵活了,龙玉要出谷,又带走了葛叔,只留下梅香和南溪在山谷里。
好不容易瞅到个机会,南溪支开梅香,进入了玉公子的书房,书房里的书架上放满了药书。
全都是些孤本,平日里龙玉看得紧。
南溪知道自己看不完这些药书,她就拿了笔和纸,把自己认为重要的药学部分画成自己能看懂的图画。
就这样,趁着龙玉不在谷内,南溪也翻抄了世间少有的药书,积累了些许药学。
虽然南溪知道,公子回来肯定会责罚自己,但为了医治葛叔的伤势,也是值得。
龙玉带着葛叔回到山谷,葛叔的伤势看起来好了些许,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看着更虚弱了些。
南溪看着葛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葛叔。
她学着药书上的功效配药,并把自己的香料也调配在其中。
葛叔也很配合南溪,南溪熬制好的药,葛叔问都不问也全都吃掉。
就这样,吃了些日子南溪调配的药,葛叔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就是外伤还需要恢复。
南溪正在调制香料草药方子,梅香冷着脸道:“公子让姑娘去书房。”
南溪一听书房,心里抖了一抖,终究是瞒不住的。想到这里,拍了拍身上的烟尘,跟在梅香后面。
南溪悄声问梅香:“公子心情如何?”
“姑娘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何必担心公子心情。”梅香并未抬眼看南溪一眼,脚下也没停歇道。
南溪没在作声。
私自进书房抄药书救治葛叔明明就是自己的犯错在先。任何责罚都该受着,葛叔活着就好。
南溪进屋就看到龙玉坐在书案前看书,她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屋里的灯光忽暗忽明,南溪走上前去挑了挑灯芯。
龙玉抬头道:“这捉弄人的心眼子可不少,抄画多少本药书?”
南溪忙行礼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照顾好公子也是我该做的。这药书是我打扫房间时不小心碰落,并未偷抄。”
龙玉不动声色道:“噢,不小心掉落,那也是你不小心看到的?”
南溪忍住惊慌道:“回公子,是这么回事。”
“还敢一派胡言。”玉公子满目厉色道。
南溪赶紧跪下,汗水慢慢地从发根渗出。
龙玉还从未与自己发这么大的火,看来今天是有去无回了。
豁出去了。
南溪想到这抬起头来迎着玉公子的目光道:“公子息怒,南溪擦拭书房不小心碰掉了书籍,里面露出治疗外伤的药术。”
南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继续道:“葛叔的伤势还未痊愈,南溪就多看了几眼,就是想让葛叔快些好起来。”
龙玉听了南溪这一番解释,目光微微一凝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喊我公子了。”
南溪疑惑地抬起头,眼里有藏不住惊恐和哀伤。
“叫师父。”玉公子双眸幽幽地盯着南溪。
南溪愕然,这场景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茕茕孑立而来,总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却要成为神医的徒弟。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龙玉,膝盖却不由得地软了下去,向龙玉行了跪拜大礼。
一日为师,终生恩情。
龙玉的眼眸随着南溪的跪拜也变的温和了些许,只是南溪低着头,并未察觉到。
麓越山谷风景如画。层峦叠翠,潺潺的溪水遍山的野花在这一年四季中各有各的芬芳迷人。
四周高耸的山峰,犹如天然的屏障为这里守护着安宁。春去夏至,秋去冬来,时间犹如银河中的璀璨之星一划而过。
五年后,睦州城外的官道上行驶着一驾马车,赶车的正是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