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达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宋令虞。
不过宋令虞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就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太子让程达搞定霍菡,但其实宋令虞也在让霍菡收买程达。
一开始,程达替皇后监视着太子给太子妃下毒。
但皇后作了大死被罚后,他怕自己再听从皇后的,会害了太子。
所以他就一心效忠太子了。
现在太子妃为了让霍菡医治太子,不惜求了尚方宝剑给霍菡。
太子妃待太子情深义重,加上霍菡最听太子妃的话,他和霍菡的亲事还得太子妃同意。
于是在不损害太子的前提下,程达对太子妃唯命是从。
宋令凝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露出破绽,甚至画风都很像哥哥。
却不知太子是如何分辨出来的,突然推开她,身上风雅的气息转为凌厉,语气也一瞬变得阴沉,“你不是宋令虞!”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宋令虞?你可知冒充朝廷命官是死罪!”
宋令凝差点摔倒。
程达脸色一变,刀已经拔出来了。
但在窗外太子妃的目光压迫下,刀刃又收了回去,转为用刀柄抵住了宋令凝的后腰。
宋令凝这才站稳,反应很快,当即就转变成林静微的狂妄,冷笑一声,“能冒充你的太子妃和宋令虞的,也就只有本军师了,是瑄王和宋令虞让本军师来的。”
太子顿了顿,用力抿了抿薄唇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太子殿下心里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宋令凝心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原因,所以我反问你,让你告诉我答案,我再接。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了,忘记了左手受伤还包着纱布,他两手紧握成拳头。
宋令虞和瑄王的感情还是那么好,竟然把那天晚上他意乱情迷下的示爱,告诉了瑄王。
瑄王必定是吃了大醋,困住了宋令虞,不允许宋令虞和他见面。
而宋令虞呢,是不是在反抗瑄王?
宋令虞需要他去救她吗?
湛淮晏不敢贸然过去。
他怕宋令虞是自己不愿来的,他过去就是在自取其辱。
宋令虞会跟之前一样不遗余力地嘲讽他,在他心口上插刀子,让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可他又不甘心,抱有期待,语气强硬道:“宋令虞是孤的眼睛,孤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出现在孤的面前,不是她不想来就不来的。”
“孤要她立刻过来,否则孤就让人抓了她来!”
宋·兄控·令凝不能听任何人这般威慑哥哥,话语如利刃一样刺向太子,“宋令虞就是宁愿再被杖责,短时间内也不想看到太子殿下你。”
“除夕夜那天晚上,你明知道自己压在身下的是她,你还喊了她的名字,你竟然说你喜欢她,同为男人,且你还是她的死对头,她有多厌恶恶心可想而知!”
“不知道她要恶心几天,太子殿下等着吧,什么时候她不吐了,她就会来见你。”
太子的身躯晃了晃,红色绸布后的眼睁大,眼尾已然泛红。
他那紧握的左手在不知觉间伤口崩裂,白色纱布很快被鲜血染红。
过去宋令虞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然而现在,宋令虞竟然开始恶心他了吗?
“本军师真的替太子妃感到委屈,她以为你深爱着她,却事实正如瑄王所说,你喜欢的是男人,是宋令虞,你拿宋令虞的孪生妹妹当替身啊。”
太子已经站不住了,抬起的手用力按在书桌上,苍白的薄唇颤着,嗓音嘶哑艰涩地反驳,“不是……不是……”
宋令凝目光如炬地盯着太子,同时也在一步步逼近太子,说出的话一点点击破太子的心防,“怎么,你今日让宋令虞过来,是还要对她示爱,继续那晚没有做完的事吗?”
“你想让宋令虞做你的男宠、禁脔,本军师看你跟瑄王也没什么两样,不,你还不如瑄王呢。”
“至少瑄王没有跟女子行欢,而太子殿下你,抱着太子妃缠绵,男女通吃的你更恶心!”
“你想怎么样,太子妃和宋令虞你都想要?一对孪生兄妹,你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吗?太子殿下玩得可真花啊。”
“可是怎么办呢?”
“宋令虞忠诚的是瑄王,他们只会废杀了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宋令虞!”
太子一口血吐了出来,浸染到那画到一半的红梅上,触目惊心,同时也让红梅美得惊心动魄。
宋令凝看着,好好好,就太子这血三天一小吐,五天一大吐的,根本就不用给他下什么毒。
他现在已经各种伤病了,能活得时间长才怪。
他答应了要太子妃辅佐他,他的身体越差,哥哥握在手里的权力就越多,哥哥就能更快地造反成功,做皇帝。
“太子殿下,其实本军师才是你的阿凝,你找错人了啊。”宋令凝就在太子面前,抬手放在太子的胳膊上,轻声道。
“本军师想做太子妃,既然本军师才是你的阿凝,不如拨乱反正,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样?”
哥哥不是太子的阿凝,哥哥冒充太子的阿凝,太子都不能分辨出来。
那么她冒充太子的阿凝,太子也一样分辨不出来。
那天晚上她就跟郑姨娘说了,她想代替哥哥做这个太子妃,让哥哥能轻松一些。
太子在伤口的疼痛中,浑身的肌肉紧绷又震颤,靠书案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弯下腰,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砸落在地。
太子连推开宋令凝的力气都没有了,腿还没好,就用上全力往后退着避开宋令凝,强撑着咬牙吩咐程达,“孤没有找错人,任何人都冒充不了孤的阿凝。”
“程达,把她给孤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的阿凝真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毫不夸张的感觉,离了阿凝他会窒息,会死。
只有在阿凝来到身边的一刻,他才会呼吸顺畅,神魂松快,活了过来。
还有小丞相也是。
所以,不管林静微长得跟阿凝或是宋令虞有多像,她身上的味道,气质,一举一动等等都伪装得一模一样。
可他仍然能判断出来,她不是阿凝和宋令虞。
宋令凝蹙眉,太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哥哥真的是他的阿凝?
宋令虞没让程达去拉宋令凝,适时走进来,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太子,“不要大动干戈了,让林军师回去吧,瑄王派了墨雷来找她。”
程达去看太子。
太子在太子妃到来的那一刻,就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太子妃的腰,脸埋在太子妃的脖子里,哑声喊着,“阿凝……”
“无论瑄王用什么手段,孤都不会把旁人当成你。”
“你为什么要和林静微来往,让她能靠近孤?是不是你哥哥对你的命令,要你把林静微送到孤身边,毒杀了孤?”
程达看太子这样子,也不指望太子的吩咐了,干脆还是听太子妃的,带宋令凝出去了。
宋令虞看到自己头顶的气运值被太子吸取走,明白旁人在太子面前,无法冒充小丞相或是太子妃的原因了。
“不管哥哥有什么阴谋,她都失败了,以后也不会成功,太子真的很爱臣妾,任何人都成不了臣妾。”宋令虞把太子的脸拉出来,手指轻抚在太子绯红的眼角上。
那微凉的指尖让太子的眼皮颤了颤,却没躲开,而是抬手压住宋令虞的手,歪着头,蹭了又蹭她的手腕,无比的依赖痴恋。
宋令虞叫来一直跟随的陈太医,重新为太子包扎。
太子伤势加重,趴在小丞相屋子里的外榻上,“阿凝,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睡在你的闺房吧,孤想睡睡你睡了十几年的床榻……”
“好。”宋令虞和太子一起用了晚膳。
太子现在这样,她都不用费那个心思下慢性毒药。
太子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太子妃是大奸臣的五女儿宋令凝,程达还跟在身侧,宋令虞便推着太子去了宋令凝的闺房。
太子没进去之前充满了期待,还有一种宋令虞不明白的、隐秘的兴奋感。
进去后,即便看不见,他也不断地转着脸,还让宋令虞对他描述屋子里的一切器具和摆设。
宋令凝很久没住这里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味道,自己闻不出来,但别人闻得出来。
不过这么长时间,闺房里宋令凝的气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然而太子明月般的面容越来越沉寂,没了进来时的欣喜,薄唇崩成一条直线。
他的双手紧攥着轮椅,变得很沉默,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直到宋令虞把他带到宋令凝的床榻旁,让程达安置他。
宋令虞准备去洗漱。
“滚下去!”太子忽然厉声赶走程达,伸出手抓住宋令虞的手腕,用力把人拽回来,又痛又怒,又委屈地质问宋令虞。
“阿凝,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这根本不是你的闺房,你的风格不是这样的,还有气息,分明跟刚刚林静微身上的一样。”
宋令虞跌坐在太子的大腿上,下巴被太子修长的手指捏住。
她顺着太子心里所想道:“殿下,其实臣妾想给你纳几个姬妾,你既然喜欢臣妾这样的类型,臣妾便想把林静微送到你的榻上。”
“哥哥是想用林静微毒杀你,臣妾只能将计就计,你放心,臣妾不会让林静微害了你,你只把她当成泄欲工具就行。”
宋令虞当然不会把妹妹送到太子的榻上,她只是要太子知道她要给他纳姬妾,往后会陆续地往他榻上送女人。
太子的欲望太强了,她虽然不厌恶跟太子的欢好,却不想被折腾得没了精力。
再者,不让太子太依赖太黏着她了,她一人分饰两角,应付起来才能轻松些。
她服下的绝情蛊不容她纵情欲。
这种蛊本身也让她断了情欲,没了情欲。
还有就是,她不是太子的阿凝。
她被太子当成阿凝来睡,听太子意乱情迷地在她耳畔喊阿凝、那些情话,换成谁都膈应。
太子如坠地狱深渊,扯下眼睛上的红色绸布,热泪滚滚地盯着宋令虞,“阿凝,为什么?”
“臣妾一个人满足不了太子殿下的欲望,臣妾觉得很累。”宋令虞实话实说。
太子来他的阿凝的闺房这么兴奋,俨然是不顾自己的伤势,克制不了要做些什么了。
她知道这几天太子一直在憋着。
太子的胸膛起伏,差点又急火攻心,深吸一口气后道:“孤欲望强烈,是只对着阿凝你,孤对旁的女子没有任何欲望。”
“阿凝要是觉得累,孤便不要了,孤忍着,憋着,反正过去两年阿凝不在,孤也过来了。”
太子放下宋令虞,不再有一丝的触碰,“孤不会要任何姬妾,你不要再有这种念头,更不能付诸行动真的将女人送到了孤的榻上。”
“阿凝,是你要孤为你守身如玉的,不要孤在娶到你之前有姬妾,碰除了你之外的女子。”
“你说你不愿跟旁的女子共享男人胯下那二两肉,你觉得很脏,要是孤脏了,你就不要孤了。”
宋令虞惊讶太子的阿凝竟然有这种思想,跟林静微一样,难道也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太子的阿凝是这样的,宋令虞只能虚情假意,暂时顺着太子,“既然太子殿下心疼臣妾,不会再让臣妾那么累,那臣妾以后都不会再有给殿下纳妾的念头。”
“我们去臣妾的闺房吧。”
太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宋令虞推着太子到了外面,支走伫立在那里的程达,“霍四姑娘让本宫告诉你,她在夜市的护城河边等着你。”
程达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好在太子让他去了。
他行礼退出几步,脚下一点直接用上轻功,飞檐走壁间,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于是,宋令虞身侧都是自己人了,怕太子记路,她就带着太子绕了好几个圈,自己在偌大有六百多个房间的丞相府都有点迷路了,才推着太子去了小丞相的寝卧。
太子的嘴角重新扬了起来。
哪怕是上了榻,他都以为这才是阿凝的闺房,小心翼翼地拉着宋令虞的一点衣袖,“阿凝要和孤分房睡吗?”
“不能。”
“你和孤睡在一个榻上,孤不会抱你亲你,绝不会碰到你的一根头发丝,我们一人盖一床被褥,中间隔得远远的。”
“孤睡觉很安分,绝不越界。”
宋令虞本来不习惯跟男子同榻,太子的雄性气息又太强烈了。
不过半年过去,她渐渐也适应了,只要太子不乱摸乱亲。
二人便躺在了同一个榻上,一人一床被褥,趴着的太子往床外侧挪了又挪,身子都悬空一半了。
帷幔外亮着灯火,不影响睡眠,宋令虞很快睡着了。
太子却睡不着。
他实在是太兴奋了,这是阿凝的闺房啊。
他在阿凝睡了很多年的榻上,身上盖的被褥都是阿凝的。
他在黑暗里,呼吸间全是阿凝的气息。
太子渐渐喘息粗重。
两年前阿凝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在那个竹屋里住了很长时间,疯狂地思念着阿凝。
后来他不得不回宫,没过两日又去了那个竹屋。
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它真的像是不存于世的桃花源,随着阿凝的离开,桃花源也从这人世间消失了。
而他,一件阿凝的东西都没有留住,无法睹物思人。
此刻,他在阿凝的闺房里,浑身的血液沸腾着,疯狂流窜,欲望在叫嚣着。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湛淮晏没敢发出声响,他刚刚答应了阿凝会憋着。
但在阿凝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自己总可以吧?
太子闭着眼,眼尾显得越发湿红,额头的青筋跃动着。
他敞开的胸膛覆着一层薄汗,皎皎如明月的脸上是沉迷和失控,无意识地呢喃,“阿凝、阿凝……”
在他身后,宋令虞慢慢睁开了眼。
太子妃嘴角溢出一抹讥讽自嘲,心口的蛊虫竟然在蠢蠢欲动,隐隐作痛。
她会在湛淮晏临死前,告诉湛淮晏她根本不是湛淮晏的阿凝,然后去欣赏湛淮晏的表情,一定,一定很精彩吧?
*
瑄王确实在找林静微,墨雷来丞相府接宋令凝。
宋令凝本来是要坐马车的,但墨雷说今晚瑄王回了丞相府隔壁的府邸。
宋令凝就往隔壁走,想着瑄王找她应该是要问原文剧情,她如何应对。
她和墨雷走在偌大的庭院里,周围都有灯火,宋令凝却因为分了神,脚被鹅卵石绊了一下。
墨雷跟在宋令凝的后侧方,及时伸出胳膊箍住宋令凝的腰。
宋令凝跌到墨雷的胸膛上,抬起头就对上墨雷那低垂的、灼热的视线,听他在耳畔低沉沙哑地说了一句,“当心。”
宋令凝猛地推开墨雷,站直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满脸厌恶嫌弃地抚着自己的衣衫。
而墨雷一时还没察觉到,犹豫了一路,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从胸口掏出了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他别开脸没去看林静微,有些结巴,“这个送……送给你。”
林静微瞥了一眼墨雷泛红的耳尖,嘴角恶劣地勾起,接了手帕打开,看到是一支步摇。
大街的摊子上随处可见,不要一两银子就能买到的廉价首饰,还想骗出身高门尊贵的她吗?
“你是什么下贱的玩意,就凭你也配?”林静微欣赏着墨雷被侮辱后苍白的脸色,步摇尖锐的一端“刺啦”一下,在墨雷的右脸上划过去。
只是因为墨雷的转头,步摇把墨雷的右颈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
林静微扔掉步摇,用脚狠狠踩上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种下贱的玩意竟然敢觊觎王爷的女人?”
“来人,把墨雷拖下去,给本军师剁了他的命根子喂狗!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冒犯本军师!”
林静微院子里有嬷嬷,婢女和四个护院。
他们怕惹火上身,不敢不听林静微的,只得上前去押墨雷,低声在墨雷耳边道:“对不住了墨副统帅,属下派人去通知墨统领和王爷。”
瑄王过来的时候,墨雷已经被绑在了行刑的柱子上。
林静微拿着专用的阉割工具,正吩咐下人扒掉墨雷的裤子。
她要亲自动手。
下人们看着到来的瑄王,连忙跪了下去。
墨云化成一道影子上前,给墨雷松绑。
林静微回头看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袭玄衣,周身气息可怖犹如鬼魅的瑄王,吞了吞口水。
她惊慌地往后退着,愤怒又委屈道:“是墨雷这个油腻龌龊的屌丝先侵犯我的,他垂涎我的美貌,竟然要强……”
瑄王两步就逼近了林静微,把林静微抵在柱子上,抬起的大手掐在林静微的脖子上,随着眼中越来越赤红嗜血,手下就越收紧、用力。
瑄王这样好像犯病疯癫的状态,让林静微不敢再挑战,脸色涨红,拼尽了力气嘶哑着声音喊:“湛淮玦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其实在原文里不是湛淮晏诛了宋家满门,而是你!”
“正因为这样,宋令虞才会恢复了女……”
林静微话没说完,瑄王的手就松开了。
她“砰”一下摔在地上,抚着自己青紫的脖子,不断地咳嗽,大喘气。
瑄王是知道她只有快要一命呜呼了,才会说实话,所以才对她下手的。
旁人都下去了,林静微被瑄王高大健硕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不敢再耽误,却仍然铤而走险隐瞒了宋令虞的女儿身,“宋令虞做了你的男宠,假意逢迎讨好你,只是为了找你复仇。”
“她和湛淮晏苟合,跟湛淮晏联手杀了你!”
“前几天宋令虞刺了你一刀,肯定是因为她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原文剧情。”
“这段时间她都没来找你,她恐怕是背叛了你,已经制定好了复仇计划,还会跟湛淮晏苟合,联手杀了你。”
“湛淮玦,趁着宋令虞现在还不能摆脱你的掌控,你要先下手为强杀了宋令虞,以清君侧,除奸佞之名,诛了大奸臣九族啊……”
*
春雨下了一整夜,宋令虞起床的时候,太子还没醒。
到了上朝日,她去了另外的房间,换回小丞相的身份,走出丞相府。
宋令虞在主院的长廊上,碰到了要去内阁的宋崇渊。
父子二人便同行。
宋崇渊还是板着脸,瞥了一眼宋令虞单薄瘦削的身躯,“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披件披风?”
他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披风拢到宋令虞身上,示意随从从小丞相屋里,拿一件披风过来。
宋令虞按住披风,来自父亲的温度席卷她身上,“我们年轻人有活力,不像年纪大的,怕冷。”
大奸臣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逆子!你是现在才到叛逆期是不是?”
但春雨飘飘,宋崇渊又转身接了背后随从手里的伞,亲自撑在了儿子头顶。
油纸伞大半都往儿子那边倾,自己一侧肩膀飘了细细的雨丝,墨发微湿。
父子二人在同一伞下,一人身躯沉稳,一人年轻俊秀,在古朴的庭院里行走间衣袂摆动,气质卓然。
随着府门的缓缓打开,宋令虞抬眼,就看到了笔直地跪在春雨中的那抹身躯。
几日不见,瑄王瘦了一大圈,一身玄衣,墨发上还滴着水,一张脸被洗涤得僵硬冷白,显然在雨中跪了一整夜。
他腹部的伤口倒是看不出什么,但视线往下,袍角处是被雨水浸润得颜色浅淡的一滩血水。
宋崇渊和宋令虞顿在大门内,隔着雨幕与瑄王猩红滴水的墨眸对视着。
天色昏暗,岁月无声中,只有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种缠绵悱恻感。
大奸臣出行为了安全起见,都会带护卫。
这一刻,宋崇渊的目光落在护卫腰间的刀上,手动了动,目眦欲裂中,已然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宋令虞身躯挡过去,拦了一下看到仇人就失控的父亲。
但瑄王已经看到了,从地上起身,踉跄着,拖着一身的雨水走到宋崇渊面前。
湛淮玦忽然伸手,拔出了宋崇渊没拔出的刀。
他把刀柄递给宋崇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腔、心口。
“舅舅……”湛淮玦唤了一声,身子往前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