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从天安门广场的东路一直延伸至崇文门内大街,浓缩着京城的历史和过去,像是放大版的胡同。
这个季节,街道两边树叶掉落,剩下些盘根错节的枝干,与中西合璧的近代建筑交相辉映,织成古肃温馨的氛围感。
悠闲自在地漫步须臾,连厘望着身畔的男人,抬手,拍拍他:“停一下脚步。”
靳识越微抬眉骨,站在原地。
连厘手心紧挨着自己的头顶,比划了下,微微蹙眉:“怎么感觉你变高了?”
靳识越慢悠悠笑了一记,手臂箍着她腰,把人腾空抱起来:“这么小个儿,当我女朋友正好。”
他将她放回地面。
连厘抬头:“是你太大个了。”
靳识越身子前倾,抬手摸她脑袋,混不吝地问:“哪儿大。”
连厘耳朵顿时有点烫,轻抿着唇,伸手将他放在她头上的手拿下来。
“手大。”
连厘左手托着靳识越的手掌,一根根展开他修长的手指,随后张开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下覆盖上去。
“你看,你的手比我的手大不少。”
靳识越垂眸,她的手纤细白净,漂亮得像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他正要牵她,连厘蓦地收回手,与此同时,靳识越的掌心坠下一枚坚硬冰凉的小玩意儿。
借着昏黄的路灯,靳识越看清了凭空出现在他手上的东西——
一枚精致的戒指。
“靳识越,你女朋友想结婚了。”
“半个月后,我生日那天,你跟我求婚吧!”连厘仰起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靳识越的黑眸,“这是提前给你的聘礼。”
遇见他的那一刻,命运就掉了下来。
爱是一种本能,它自由生长,而她无从抵抗。
于是,她开始学习掌控它。
当喜欢彻底变成了爱,无论贫穷、疾病还是厄运,都无法让她离开他。
靳识越一怔,心脏仿似有什么东西瞬间膨胀起来,而后呼吸停滞。
她的话如同天际划过的流星,骤地蹦进他胸腔内,激起无数电光火石,烧得他身躯,乃至灵魂均在滚烫震颤。
靳识越喉结上下滑动,眼眸暗沉而不明地看着连厘。
全世界都模糊了,唯有她是清晰的。
他良久没搭腔。
连厘本来不紧张的心情都变紧绷了,催促道:“行不行?”
靳识越方才回神,垂首,额头抵着她的肩膀,笑了好一会儿,肩膀轻轻颤动,眼尾却微微泛红。
“行。”
2月1日,跟你求婚。
明明是她的生日,她却让他愿望成真。
婚礼已经在筹备了。
他原本计划春天一到就和她求婚,然后看她的意思定下婚期。
她提前让他美梦成真。
“小师妹挺横啊。”靳识越鸦羽似的长睫遮掩眸底的情绪,懒洋洋道,“聘礼都强塞给我。”
闻言,连厘松口气,跟他说:“戒指是我用奖金买的,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
靳识越听得挑眉:“不是不给男人花钱?”
连厘道:“我就给你一个男人花过钱。”
买戒指的钱财全是她凭借自身的努力和实力获得的。
虽然靳识越给了她很多钱,足以让她买世上最昂贵的戒指,但连厘还是想用自己的钱,为他们买一对内嵌镶钻婚戒。
她用自己的过去和现在,赠予他们共同的未来。
靳识越站直身,连厘伸手要拿戒指,他敏锐地避开,她扑了个空。
“怎么,想反悔?”
“不是。”连厘解释说,“我想给你看戒指内侧刻的字。”
靳识越端量戒指内侧,瞥见上面刻着的字母:LY。
LY。
即是连厘和靳识越。
也是love you。
那个夏夜见到他就跑的少女,如今赐予他一份热烈而无畏的爱。
独一无二,且永不退缩。
靳识越心中源源不断地涌入暖流,微哑问她:“婚戒?”
“嗯。”连厘点头,“工作人员说结婚通常要三枚戒指,一枚订婚戒和两枚婚戒,但你不是给过我一枚吗。”
她举起自己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闪着熠熠光芒:“订婚戒有了,我就买了对戒。”
靳识越笑:“它不是订婚戒。”
连厘不明白:“那你干嘛戴我中指?”
“为了让不识好歹的人滚远点。”靳识越慢条斯理道,“别接近我女朋友。”
喜欢上连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异国恋,他不得防着点?
连厘恍然,安静好一阵子,绷不住笑出声来。
靳识越大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樱唇,遂将戒指收进口袋,朝她伸手。
连厘还记得以前,自己行走在京城街头巷尾的那些日子。
春夏秋冬,四季变换,无论是春和景明,还是寒冬腊月,她总是孤身一人。
而现在。
她牵住了靳识越伸过来的手。
就像沪市的第一次约会,连厘走一会儿就不想走了。
靳识越弯下腰,她爬上他宽阔结实的肩背,双手搂住他脖子说:“好喜欢跟你约会,不用走路。”
靳识越背起她:“只喜欢跟我约会?”
“还喜欢你的红包。”
连厘蓦然想起刚才的事儿,立时提醒他,“我生日你不要只记得求婚,而忘了给我发红包。”
“我哪次忘记了?”靳识越唇角翘起慵懒的笑弧。
连厘眉眼弯弯似月牙,笑道:“说的也是。”
不久前的元旦他还给她发了新年红包呢。
靳识越放慢了点脚步,每一步却又很稳,似乎是想留住此刻。
他继续问:“还喜欢我哪儿?”
连厘唇角弯起浅甜的笑:“哪儿都喜欢。”
靳识越微怔,停下脚步侧头。
连厘掌心托住他的下巴,偏头凑近,轻柔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最喜欢你了。”
靳识越喉结滑动了一下,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底眉梢也流露出笑意。
他轻松背着她,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到哪里,巷子深处飘来熟悉的英文歌。
“Love is one big illusion,I should try to forget.”
(爱是一场幻灭,该尽力将其忘却)
“but there is something left in my head.”
(但我的心中总留存着一种感觉)
“You're the one who set it up.”
(是你带给我这种感觉)
……
连厘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歪歪头,仔细端量靳识越。
京夜的月色下,男人碎发自然地散落在额前,锋锐立体的俊脸透着一股冷淡懒劲儿,眉眼深刻,鼻梁高挺,五官骨相感重,构成极具攻击性的帅气。
看着他,她的心里只剩一片柔软和静谧。
“除了跟我结婚,没其他愿望?”靳识越偏头瞥了她一眼。
连厘顿了下:“生日愿望吗?”
“任何愿望。”靳识越说。
她似乎没有愿望,或者说从不要求别人为她做什么。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争取,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不到也不再祈求。
连厘琢磨不出来:“你要帮我实现愿望吗?”
“嗯。”靳识越的声线偏冷,似有若无的郑重,“你的愿望,我都能全部实现。”
连厘将脸埋在他肩颈处,心脏再次因这个男人而快速跳动。
她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她身上,对自己没有任何心愿。
过去二十二年的生日愿望都许给了妈妈,就连放孔明灯也从未想过写上自己的所想所念。
连厘呼吸忽而变得酸涩,雾水积聚在眼眶里,凝成湿漉漉的一片莹光。她快速眨了好几下睫毛,故意说:“你做的牛肉面好难吃,能不能不吃?”
靳识越都气笑了,恶劣地将背上的她轻轻颠了颠。
连厘忙不迭抱紧他的脖颈:“你小心点,女朋友要掉了!”
“掉了再捡回来。”靳识越话是这么说,从始至终都稳健地托举着她,压根不给她往下掉的机会。
爱意占上风的那一刻,欲坠的人永不坠落。
“靳识越。”连厘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问,“我们每年见面的机会不多,你委屈吗?”
靳识越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你看我的样子像委屈?”
“不像。”连厘说,“大少爷你不可一世,给别人委屈受还差不多。”
靳识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风景,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上扬。
连厘趴在他肩背,沉吟了许久,轻声道:“我暂时想不到有什么愿望可以许。”
“不急,慢慢想。”
靳识越扬起眉笑,漆黑眼眸看着她,缓慢而认真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们的感情与距离无关,是一场共生,是灵魂与肉体最亲密的交互。
今夜连厘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靳识越都清晰地牢记于心。
此生辽阔高远,自由长青,她携着荣光朝他奔赴而来。
一世浪漫,两厢厮守是他们心动的回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