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旦有一位表兄,叫做三麻。在高啸林群伙中做一个小头目,手下有宅兵二三十人。
三麻是拿双薪水的那种宅兵,明里有高啸林开资,暗地里,又拿了高家豪宅的主子,高谋子的一份薪水。有点像卧底,或者说是间谍。
三麻精明强干,关键是对主子忠心。他得知高谋子的通缉令已经撤销,焦急万分。
槐花庄园的外围,有李天琪的埋伏。他一直等到后半夜,把庄园后墙头的哨兵,统统换成他自己的手下。
三麻他们不敢开枪,担心惊动高啸林。他更加害怕墙外的伏兵还击,他就命令手下摔石头。
石头摔了不少,不见有任何动静。三麻壮着胆子,打开槐花庄园的后门,向外边探头窥视,暗夜黑黑,庄园外边平静如常。
三麻要去通知主子高谋子,他的心里焦急,决定玩命赌上一把。
他让手下把后门敞开,他冲出去二十步,若有不测,逃回来也方便一点。
三麻跑了二十步,外边没有任何动静。他又跑几步,站住脚,大声地咳嗽,旷野里只有隐隐的回声。他大声地对手下说:
“他妈的,虚惊一场,人早撤了,这阵子,他们恐怕头觉都睡醒了。”
槐花庄园的外边,只有夜风呼呼,一个人影都没有。
有手下也跟了出来,他拍三麻的马屁,他说:
“头儿,赶快回去报告宅主,说不定还能赏点什么。”
三麻就没有多想,他是庄主高谋子的人。高啸林就没有让他出来侦察,向他报告,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越外一套。
再说了,高谋子身在何处,也只有他三麻知道。这事还不能惊动高啸林,应该怎么办,还是等高谋子回来再说。他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事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高啸林。有谁若是走漏了风声,小心我把他的脑壳扭下来当夜壶。”
安排好宅兵以后,三麻就单人匹马,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高谋子遇难,他不会离开家乡。这里的山山水水他熟,是走是藏,任他高谋子自由逍遥。
和十多年前一样,他高谋子被官家通缉。他就藏在这个山洞里面,他信邪,在山洞里面,他渴望那一位二十元空间里的其尉先生,过来救他。
可是,这一次在山洞里面待的这么久,没有人来。他夜里几番出洞,就连其尉先生的影子都没看到。
高谋子却是等到了三麻,听说他的通缉令撤了。高谋子是满腹狐疑,他的欠款还没有付出去,通缉令却撤了,这是圈套。他们这是要捉住他高谋子,强按牛头,让他出血。
高谋子思忖许久,他注视着三麻。手中没有钱,莫说救命,就是保护他们父子的这一万宅兵,也会作胡狲散。信不信眼前的这个三麻,都由不得他了,他说:
“捉住李天琪了没有?”
三麻低下了头,他无可奈何地说:
“上午的时候,李天琪还带着人,包围了槐花庄园。”
高谋子不由得大惊。没有捉住李天琪,就撤了他的通缉令,这是圈套无疑。他太难了,前有李天琪的追杀,后有秘书大人设计的陷阱。
这个时候,高谋子若是回槐花庄园,一招不慎,被李天琪捉了去,下场就是惨不忍睹。
即便是他高谋子奋力拼杀,逃出李天琪之手。秘书大人设计的陷阱,也是在前面等待着他高谋子。他说:
“三麻,你是怎么出来的?”
三麻抬起头,这可是他向主子表现的好机会,他神秘地说:
“我从庄园后门出来,没有看见一个人,李天琪恐怕是撤了。”
往前走是死,往后退也是死,他高谋子不能总是这么样藏着掖着。他站起来说:
“走。去槐花庄园。”
现在,槐花庄园的外边,暂时没有对手,高谋子得利用这个空档,把他的群伙拉出来。不能等了,要死就死在界石城里。
因为界石城里有他的豪宅,那里有他的万贯家财。有了钱,他的所有灾难,都可以转危为安。
他们远远地看见了槐花庄园,夜幕中,庄园显得安静又神秘。
高谋子驻马,他听着周围的动静。对三麻说:
“你的马快,绕庄园看看。”
三麻略一犹豫,拍马便走。他绕着槐花庄园转了一圈,回来便兴奋地说:
“全撤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虚惊一场。高谋子不由得仰天长叹,要围住槐花庄园,少说也得有千把人。他李天琪和他高谋子一样,也是逃犯。他能从哪里借得这么多的人。他说:
“上当了,这是李天琪的疑兵之阵。”
他们从后门进了槐花庄园,把高啸林从睡梦中揪了起来。不等他清醒,高谋子就说:
“立即集合队伍,回界石城。”
高啸林的眼睛一闭,就这么一睁,他的老爸就出现在眼前。又是要他回到渴望许久的界石城。他以为这是梦,他说:
“莫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等老爸回来了再说。”
高啸林这副模样,高谋子看着就来气。他一个大巴掌就打在了高啸林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说:
“你这个猪,也不看看我是谁?”
高啸林被一大巴掌给打醒了,他揉着脸,这不是梦,老爸的确就在眼前。他惊疑地问高谋子说:
“老爸神人啊!李天琪围住了庄园,您老是怎么进来的?”
李天琪不在庄园外边,高谋子就暂时少了一方压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得趁着这个空子,兵发界石城。他说:
“兵贵神速,立即整装出发,天亮前赶过葫芦沟。”
高谋子可不是高啸林,他很会用兵。这一万宅兵,在他的手中,可是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宅兵群伙,到了葫芦沟前面的突出部,有哨探来报,发现了令旗,数量不少。
高谋子的心里蹊跷,李天琪还真地就在这一带游击。莫非李天琪的手中,还真的有兵,在葫芦沟里等着他高谋子。
高谋子叫停队伍,把人分作三队。左右各出一队,向突出部迂回。中队由他掌握,从正面突击。
无论他高谋子,面对多大的困难,他都得闯过去,到界石城里拿钱。他说:
“冲上去,得令旗者,赏现大洋十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宅兵们听说有赏,发疯似地就向突出部冲了过去。
突出部山上,只有宅兵们的吆喝声,没有枪炮声。他们很快便拿下了突出部,有宅兵报告说:
“只有令旗,不见一个人影。”
高谋子接过令旗,心里不免发凉。这个李天琪有兵,就是结节村子里的龚家人。令旗上面有字,是“龚”字旗。
这个地方不敢久留,高谋子呼唤群伙,搜索前进,尽快走出葫芦沟。
群伙队伍出了葫芦沟,高谋子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他被秘书大人逼的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就是丧家之犬。他没有办法,不得不出到阵前,抛头露面。
前面的宅兵群伙停下脚步,劲催也不见向前。高谋子拍马过去,质问前哨的头目说:
“拖拖拉拉地,为什么不加紧行军?”
那头目指着前面立陡立崖的山涧,惊恐万分地说:
“鬼剑涧,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高谋子顺势望去,鬼剑涧半山上烟雾缭绕,刀劈斧凿的崖壁,中间夹着一条山洪冲出来的涧道。看起来都让人感到凶险。
高啸林的两千宅兵,就是在这里遭到伏击。他们的亡灵,仍然在鬼剑涧里游荡。
高谋子的目光,在鬼剑涧的山头上巡索。忽然,他发现山头上的荒草丛中,似有令旗。他指着令旗的那个方向,大声地说:
“有拿下令旗者,赏现大洋二十块。”
宅兵们在鬼剑涧吃过大亏,他们听到鬼剑涧三个字,就心惊肉跳。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向前一步。
高谋子看见群伙胆怯,没有人敢于向前。他叫三麻过来,他说:
“这是疑兵之计,如果真有埋伏,他李天琪就不让我们看到令旗了。三麻,上,去把令旗给我拿下来。”
三麻犹豫地看着高谋子,他也怕,不想命丧鬼剑涧。想想高谋子说的也是,如果李天琪真埋伏,就不会让他们看见令旗了。
他把手枪提在手中,子弹上膛,小心翼翼地向山头上摸去。
有惊无险,三麻摸到山头上,果然只有令旗,没有人埋伏。他把令旗交给高谋子。
高谋子接过令旗,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是“纪”字旗。蜀中山乡的纪家,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对他高谋子仍然记恨在心。纪家的亡灵,就在这鬼剑涧里,等着他高谋子。
那天下着雨,在蜀中纪家的篱笆院子里。有手下,他高谋子是不会杀人的。
可是,身中数刀的纪占强,死不瞑目。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高谋子。是仇恨,是警告,让他高谋子心惊肉跳。
他夺过群伙手中的老套筒步枪,对准了纪占强的眉心。他并不愿意开枪,是他的手一抖,他没有听到枪声。
纪占强的头皮便被子弹的冲击力,掀得掉到了地上。他的那双愤怒的眼睛,也就不见了。
现在是战时,他高谋子不能被这吓人的回忆缚住魂灵。更不可以让他自己的情绪影响群伙。他笑笑说:
“我说这是李天琪的疑兵之阵吧。好了,大家可以放心地向前了。”
宅兵群伙,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鬼剑涧,他们左右窥视,心惊胆战地穿过山口。果然,鬼剑涧里没有伏兵,群伙在心里佩服足智多谋的高谋子。
群伙们佯装悄悄议论,声音却是很大,就怕高谋子听不见。言语之间,全都是对高谋子的溢美之词。高啸林就喜欢这个调调,宅兵群伙都习惯了。
宅兵队伍一路上有惊无险,眼看就要到家了,宅兵群伙兴奋异常。
距离界石城还有五里,这是一处险地。两边的山头,离道路很近。虽然说不及鬼剑涧那么险要,若是在山头上架上机关枪,这里也是万夫莫开。
左手一侧的山头上,又发现了令旗。这一回,还没有等高谋子发话,宅兵们便蜂拥而起,冲上有令旗的那个山头,他们拔下令旗,向高谋子邀功。
高谋子毕竟在军营里混过,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没有令旗的那个山头。他命令群伙迅速占领那个山头。在山头上架起机关枪。
他吩咐群伙,在山头上待着,控制道路上进出的闲杂人等。万一他高谋子在界石城里,出现什么不测,架在山头上的机关枪,就可以掩护他们撤退。
有令旗的那座山头,山脚下有一个漫弯,非常隐蔽。在这里,又能观察道路两边的情况,视线很好。
最为关键的是,李天琪在这座山头上插有令旗。这个山头,是疑阵,安全可靠。高谋子决定,临时指挥部就扎在这里。
高谋子唤来三麻,让他带上自己的贴心手下,先去界石城里探听虚实。
高谋子的手中有一万宅兵,拿下界石城都不成问题。他胸中有数,城防团总,现在不一定是他的人。通过上一次交手,团总大人的心里,还是给他高谋子留有三分薄面。
对拿下界石城,高谋子的信心满满。他选了一块大点的石头,坐了下来。像上阵的将军一样,像模像样的,指挥着手中的宅兵。
忽然,坐在石头上的高谋子,感到耳边有风,风速是那么地快。他的头上,忽然莫名其妙地挨了重重的一击,下面的事情,高谋子便不知道了。
这也太快了,群伙们发现的时候,一匹快骑就登上了路基。
他们的总指挥,趴在马背上,驭手头戴着茶色礼帽,披着黑色的披风。有宅兵就大声地呼叫说:
“李天琪!快,就是李天琪!”
道路旁边的群伙,也是吓得忘了自己手中的枪,他看见突然闯上路面的快骑,也是惊恐地大声喊着说:
“知道是李天琪,那还不赶紧开枪。”
对面山头上的机关枪,首先开火。山间一时间枪声大作,比过年放鞭炮还要热闹。
李天琪捉住了高谋子,他知道高啸林带着大部队,就在前往界石城的道路上。他拍马就往界石城的方向奔去。李天琪费尽周折,总算是捉住了这个欠他几条人命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