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
许久,小王爷左右巡视一圈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江老将军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即刻屏退了周遭伺候的下人。
眼见周围人群散的一干二净,江老将军方才开口说道:
“王爷,但说无妨”。
那小王爷见惯宫中争斗,心思自然也是颇为深沉的,虽然江氏对他多有交待,但他还是想试探一二,故佯装不知情询问道:
“舅父以往英勇善战,家中的各位兄弟亦是不失将门风范,此番为何多有拒绝?”
江老将军也并不知晓自家这外甥的心思,此刻也不好说明,只得说道:
“禀王爷,老朽确实年迈,家中几个犬子皆不成器,而此战关系颇大,且朝中仍有多位资历深厚,堪当大任的重臣,故实非老朽推辞,只无奈已至垂暮之年,恐难当大任,误了江山社稷。”
小王爷沉思片刻,又看了看眼前的老人,继续道“舅父何须见外,你乃我母本家,与我也是一荣俱荣,外甥心中知晓亲疏,万望舅父也坦诚相待。”
眼前尊贵少年一脸诚挚,确实让老将军颇为动容。
“王爷,并非江家事到临头故意退缩,实在是为了多方面考虑啊。
想来娘娘与王爷在宫内不会一点风声不知,这一次不仅仅关系到江家,更关系到王爷与娘娘。”
江老将军也不再搪塞,索性直说,免得二人相互试探。
其实早在来江府之前,小王爷就知晓有戎国的事情,就连江贵妃处的消息都是他透露出去的,他也自然明白江家与自己的关系。
但多年来自家舅父确有功高盖主之嫌,所以他才百般试探,只怕将来凭借江家荣登大宝,反过来确受江家掣肘。
小王爷一脸为难接着说道:
“舅父,那的事情外甥确实也知道些,也一直找机会,希望帮助舅父,但苦寻无门。”
“今日听闻母妃招了舅母进宫,外甥颇为忧心,这才到舅父府上。只是父皇已然点明江家出征,只怕舅父最后无法拒绝啊。”
江老将军自然知道从外甥嘴里说出来,便是确切的消息了,看来自家此劫难过,故叹了口气说道:
“若真如王爷所说,臣也希望王爷,娘娘早做准备。”
小王爷深知若无江家扶持,自己离那位置只怕远了一大截,现如今看着自家舅父依旧先考虑自己母子,心中也不免动容,说道:
“舅父,这个你仔细看看”。
说话间,只见那小王爷一招手,外头忽然窜进一个黑影,那影子递过来一个卷轴后又倏忽离去。
小王爷则不紧不慢将那卷轴放在江老将军手中,继而说道:
“舅父,这是那有戎国的一些情报,其中还有部分不愿意出山的高人给出的制敌之法,外甥更是找寻了几名高人,晚间将会秘密送到咱们府中。”
“虽然外甥也不想舅父涉险,但父皇心意恐怕无法更改,日后还望舅父万事小心,外甥不便在此多留,这便离去。”
说罢,一干人等送那小王爷离去。
小王爷离去后,府内几人方才聚集一处。
“父亲”。
江璃刚出声,老将军便面色沉重的将那卷轴塞到他的手中。
原来卷轴详细写着有戎国的情况,哪里如今情况已经更为严峻。
原来早就有无数术士在戎国刚刚异动时就有所行动,但无一例外都未能全身而退。
众多国家面上虽呈观望之态,但暗地里早就派人探那有戎国的虚实了,也是无一例外都折了进去。
本朝圣上也早早派人前去了,更是对那里的情况心知肚明,早就知晓必败的局面。
江家此时面对的局面可以说是生机渺茫,圣上之心昭然若揭。
江玙江璃二人看完之后心中暗道情况比预计的更糟糕,如今江家只能盼望着保一个是一个了。
众人又商议一番方才散去。
待到江璃回蒹葭院时已是傍晚。
那小王爷来访南静熙是知晓的,她也对江贵妃母子的态度有个几分猜测。
现下看见江璃面色沉重心中更是有了些许确信。
“二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静熙假装不知询问道。
江璃听闻立即屏退左右说道:
“今个儿王爷到访,想来你也听到了消息,王爷贵妃毕竟是顾念咱们家的,带来些消息,更引荐了些人,只是…”
“王爷引荐人来自然是添帮手的好事,但二爷好似忧心忡忡。”
南静熙一边递给男人茶水,一边暗自审视男人的神情。
“诶!娘子有所不知,添能人自是好的,但那边的情况也是极不乐观的,王爷那边递的消息是早在那边有异动时一些能人就过去了,但几乎没有归还的。
咱们圣上更是忌惮两国的位置相近,早早就派了能人去,结果吗自然也是石沉大海,虽然小王爷送来许多能人,但大抵是没什么把握的。”
“二爷那圣上那边就不可以推辞出去吗?”
“今个儿王爷来几乎是明白告诉父亲,江家是万万推辞不掉的了。”
江璃心情沉重已然没了交谈的兴趣。
南静熙也不愿意多理会他,独在心中盘算:“今日传来的消息不知有几分准确,尽可能做好准备就是了。”
翌日。
江家父子早早听宣上了朝。
想来出征的事情今日就当有定论了。
深秋季节,南静熙坐在蒹葭院内,静静看着院落里飘落的几片叶子,与在树下嬉闹的几个孩子。
“少夫人”
绮云将一张毛毯披在南静熙身上,顺势坐在了南静熙下首的小凳上。
自林氏、宋氏几个相继离去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们好似绽放一时的花朵,时间一到便相继凋零。
唯一剩下的王氏着了秋寒,前个儿南静熙去看望时才刚刚好转,这几日正不敢出屋呢,好在偌大的院落里有这些人,不至于了无生机。
朝堂上倒是火热的很。
江老将军本就不死心一再推脱,几乎形成了江家与朝堂所有大臣的对抗之势。
高堂之上端坐的身着明黄服饰的男子却不苟言笑冷眼看着下面的乱象。
江璃小心观察着上头的男子,显然发现男子面上露出的几分愠怒,心中对这场争执的结果已经了然,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江家世代忠良,他也不是没想过让父亲造反,奈何父亲就是不愿,只答应为了江家上下争一争。
而自家姑姑与小王爷既担心没有江家的扶持,又担心江家势大,将来对皇权不利。
“江爱卿”。
浑厚的男音迫使江璃收回了思绪。
正是上头坐着的人发出的声音。
原本争执喧嚣的朝堂瞬间消散了原本的声音。
唯有江老将军匍匐在大殿之上。
“江爱卿常年征战,赫赫战功数不胜数,先皇在时便对江爱卿颇为赏识,更是在临终前叮嘱朕万事与爱卿你商谈,唯有如此才能让我朝久盛不衰。”
说到此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竟走下高堂,亲自扶起了匍匐在地的老将军。
继而说道:“如今国家正逢发展之际,当朝却又人才鲜少,唯有老将军一家经验充沛,更是人才辈出,还望你莫要推辞。”
上位者的推心置腹令无数人感到动容,更有些许大臣掩面啜泣。
江老将军见如此情景,若在推脱只怕惹了圣上恼怒。
虽说如今江家势大,但是这位中年帝王并非良善之辈,早在先帝时就大败众皇子,脱颖而出,现如今只怕是笑里藏刀,却又不得不应。
故跪地哭泣道:“老臣惶恐”。
眼见老者又跪了下去,男人伸手搀扶说道:“老将军当之无愧,有何惶恐。”
说罢转身离去。
散朝的声音随之而来,朝堂众人立即散去。
晚间。
出征的圣旨随着江家一行人同步回了府。
圣上更是准备了盛大的饯行宴,出征之日就定在三月后。
“倒是比前世推迟了一些时日”。
南静熙坐在窗前自顾呢喃道。
她也要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这些日子已经有大量产业转到了南家名下。
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恐怕只有面前的这个小人了。
小男孩长了许多,如今已经满院子跑着玩了,白胖胖的小脸还沾了些糖霜,这些南静熙本不让多吃的,无奈小孩子贪嘴,总是会自己偷偷藏起来一些。
“娘子”。
男人的声音与带来的寒气使得南静熙笼回了自己的思绪。
一进屋江璃立即脱下了外衣,走到小孩子跟前亲昵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而命令众人离去方才说道:
“日子定在三月后了,娘应该告诉你了吧。”
南静熙只是点头示意并“嗯”了一声。
江璃也并未在意,自顾说着“圣上软硬兼施,父亲实在没了办法,后面只求尽可能保证更多的人全身而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