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青找了好几圈,确定程大壮已经不在这个屋子里了。她敲敲墙,问灯,“小灯灯,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伙伴还活着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像一阵风吹到她的耳边,“活着活着,不用管他不用管他。”
哦。
活着就行。
黎青青又下了水,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洗去一身疲惫才从里头出来,躺在门口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好不容易有个休息之地,还不睡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
再睁眼时,看着眼前的景象,黎青青呆滞了几秒。
睡着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破屋子,这蜘蛛网,这发霉的味道,这是哪里?
一个小姑娘蹦跳着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又跳着走了。
“爷爷,姐姐醒了。”
老人家探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正在编的筐,进灶房做饭去了。
黎青青下床出门,小院子一眼能看到头。
穷。
真穷。
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穷成这样的家。
房子是土坯的,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坑。院子也是土地,堆满了杂物。院子周围还有几间破房子,看起来像是厨房厕所杂物间。
然后,就没了。
这样的房子,她最多是看纪录片时看到过荒村老宅是这种样子。
而他们,就住在这里?
小姑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身上倒是干净,脸却像个小花猫。
黎青青蹲下身看她玩蚂蚁,“妹妹,我们出去抓蝉去吧。”
小姑娘扭头看她,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姐姐你会抓吗?”
黎青青挑眉,“当然会!”
小姑娘立刻扔了手里的大蚂蚁,拍了拍土,拉住黎青青的手,“走吧姐姐,我知道哪里有老马玲!”
“老马玲?”
“对啊,你们叫蝉的嘛,我们这里叫老马玲。”
黎青青点点头,看向门外的世界。
这是个破旧的封闭的贫穷的村子,房子全都破旧不堪,看起来人也很少,一路走来见到的全都是老人和小孩,几乎一个青壮年都没有。
跟着小姑娘上了山,黎青青站在山顶往远处看,这才看到一个镇子。
倒是白墙红瓦,气派的很。
黎青青指指那个方向,问小姑娘,“妹妹,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姐姐,我叫陈耳,你叫我小二就行了。那里是青原镇,我还没去过呢。”
“看起来也不远啊,怎么会没去过呢?”
陈耳揪了朵花放进嘴巴里,吸溜吸溜不知道在吸什么,吸完了扔在地上踩了一脚,这才回答她。
“姐姐,我们村三面都是山,还有一面是条河。河上本来有座桥的,后来被水冲垮了。走山路要走一天才能走出去。”
“那么远?”
陈耳给她指路,从这座山绕到那座山,再到另外一座山,绕来绕去才能上大路,上了大路还要再走两个小时才能到镇上。
真是……有亿点点远!
她正感慨这世界上还有扶贫办走不到的地方,忽然听到陈耳一声惊呼,“蛇!”
黎青青吓了一跳,飞速向陈耳身边跑去,跑到跟前又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陈耳捏着那条蛇的七寸,将它盘在自己的手臂上,举起来炫耀,“姐姐,我厉害吧!今晚又能加餐了!”
厉,厉害……
黎青青刻意放慢了脚步,和她保持距离。谁知陈耳看她走的太慢,退回来牵住她的手,“姐姐你拉好我,山里蛇多,你要小心啊。”
一句话,打消了黎青青挣脱她手的打算。
又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片平缓一些的李子园。
这里有十几棵李子树,枝繁叶茂的。
陈耳松开她,“就是这里啦姐姐,这个园子里可多可多了,你抓老马玲,我捡壳,这壳能卖钱。”
她把那条奄奄一息的蛇绑在树上,还打了个结。
黎青青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狠人!惹不起。
乖乖去抓蝉了。
可惜那树上不止有蝉,还有洋辣子,绿油油毛茸茸的一种虫子,毒性非常大,碰到就又肿又疼。
黎青青中招了,差点把皮肤挠破。
陈耳见她快哭的样子,问清了原委,这才拉着黎青青到了她被蛰的地方。
“姐姐,是哪只抓抓你?哦,就是蛰了你。”
黎青青回忆了一下过程,小心翼翼指了指其中一片叶子。
陈耳抬头看了一眼,从根部把叶子摘下来,举着走了不远,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冲黎青青招手,“快过来!”
黎青青听话地走近,却见她举起一块石头眼疾手快砸死了那只洋辣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点洋辣子的汁液,涂在自己被蛰的地方。
!!!
“你,你在干什么?”
“以毒攻毒。”
黎青青不理解,但大为震惊。以毒攻毒,是这么用的?
过了两分钟,黎青青震惊了:真,的,不,疼,了!!!
就,很神奇。
她指了指那只变成糊糊的洋辣子,“是必须蛰我的那只才有这作用?”
“那当然!”
陈耳看她不疼了,就不管她了,自己摘树上的蝉蜕。
黎青青也凑近看了一眼,摘不完,根本摘不完!
密密麻麻。
陈耳兜里装了个红色塑料袋,装的满满的。
“这一袋能买多少钱啊?”
她颠了颠袋子,“这份量,十六块钱吧。”
掂掂就知道份量,还能计算出能卖多少钱,这小孩不简单啊。
好像念过书。
可是她看起来最多六七岁的样子,六七岁也就一二年级,她小时候的一二年级教乘法吗?
记不清了。
正想问,陈耳闻了闻空气,“要下雨了,回家吧姐姐。”
嗯?
黎青青接过陈耳手里的蝉蜕袋子,见她又去解那条蛇,默默离她远了些。
谁知她越凑越近,拉起她的手就走,“姐姐,你别怕,这蛇炖汤可香了。晚上你尝尝。”
不了,谢谢。
看到就已经在发抖了。吃不了,一口都吃不了。
走到半路,黎青青怕着怕着就麻木了,她又想起刚才的问题,“你多大了?”
陈耳头都没回,“我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