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沂城另一边的庙宇越近,就越冷清。好不容易看见一点炊烟,江因拉着白上月来到人家门前敲了敲。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但只开了一个小缝,一双浑浊的眼睛从后面看出:“你们找谁?”
江因一掐大腿,挤出两滴眼泪:“你好,我这苦命的弟弟眼睛不行,我带他四处求医,没想到误入这里,你看我们能不能借宿一晚。”
怕老者不同意,江因接着说:“明早天一亮,我们就会启程离开。”
门又开大了一点,老者的目光在白上月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才点头,把门完全打开。
“那你们请便吧。”
江因喜不自胜,连忙拉着白上月进了屋内。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几张矮椅子,厨房和两个房间。
老者指了指靠里的房间,接着去盛了饭:“那是我女儿的房间,你们二位就住那里吧。”
江因探头看进去,床上是花被子,把白上月安置好在床上坐着,才出来帮老者端碗。
“您儿子呢?”江因顺口一问。
老者拿着饭盆进屋,那苍老的手捏紧盆边,语气不算太好:“出了点事。”
老者斜了她一眼,若有所指道:“看你这模样,中城来的吧。”
“嗯。”
“来沂城能找什么名医,唯一一个名医早就疯魔了。”
江因意外的看了老者一眼:“您说的是谁呀?”
她只是随口扯了个谎,这里还真的有名医啊。
“呵。”老者冷笑一声,“在这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他似乎看向了白上月,只见那人静静的坐在床边,唇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里来的人要么自己找上那人那里去,要么威胁自己开路,然后——就被他收拾送走。
老者自顾自的吃起饭,夹起一条青菜:“我劝你原路返回吧,不然你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对来到这的人,他基本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小娃子居然让那人抓走自己女儿,让他把人带回去。
原以为这姑娘听得懂言外之意,转头赶紧离开,只见她抬起脸傻里傻气的笑着:“我们能一起吃饭吗?”
老者筷子一顿,没忍住笑了:“自便吧。灶台上有碗,洗了来吃吧。”
“谢谢。”
江因赶忙站直,过去拿着两个碗洗干净,没盛多少饭,把碗放到桌子上,就去扶了白上月来一起吃。
白上月只扒拉着碗里的饭,夹起一小口细嚼慢咽起来,江因自己夹菜又给他添了一筷子。
“谢谢。”
感受到碗里多出的肉,白上月唇角勾起。
老者看着两人的互动,原本被江因逗笑的脸愈发沉默,吃完后,他自己拿着碗出去洗。
再进屋时,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和仍坐在桌子前慢慢嚼着,像美食家的瞎子。
“看来你就是城主要找的人了。”老者黑漆漆的脸僵硬,拿出弓弩对准他。
白上月微微侧耳,接着才转头把脸正对着老者,一副温和模样:“应该是吧。”
箭矢射出,快速飞向白上月,就在即将刺入白上月前胸时被他双指夹住,再也没能前进半分。
他嘴角笑容加大,把玩起了手中的箭矢,那箭头锋利闪着寒光,却总在快要割伤他时被恰好的划走。
老者眯了眯眼,一连射出几枚,白上月拔剑的速度之快。老者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尖已经入了胸膛。
剑刃刺进血肉,白上月却并没有感到往前的兴奋,他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面前人并没有挣扎。
老者脸上的神情是解脱,他嘴角溢出鲜血,在剑抽走后,扑通一下跪趴在地上,底下涌出一大摊鲜血。
多亏老者乱射的箭,有一箭正好扎在江因的胳膊上,等她从疼痛中转醒,就看见了白上月坐在桌子边,拿着手帕,细细擦拭他那把锈迹斑斑的剑。
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江因尖叫起来:“你杀了他?!”
她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就看见了刚刚还坐在面前的老者,此时成了一具凉透的尸体。
“他想杀我。”
简单的一句解释。
江因咬了咬唇,看着白上月在天色昏暗的阴影下,看起来脆弱又孤寂。
她走到老者面前,蹲下身,想用手闭上他的眼睛,自己的眼眶不自觉湿润,神识不自觉的探入老者记忆中。
在里面她看到了老者被一个人所救,被那人安排在这里住下,时间过的很快,老者结婚生子,有了个可爱的女儿。直到那人一次又一次带走他的女儿,虽完好无损的归还,但在女儿身上仍多了些伤口。
最后她看到了老者的解脱,挣脱掉记忆,脚步虚虚后退了一些。
江因一时间回头看向白上月,见他依旧抱着剑在那,像是闭目休息了。
她只好自己把老者带到外面的空地上,又找到一把铁锹,三下五除二的挖土。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她这才把老者埋好。抹掉额头上的汗,江因在屋内找了一会儿才点亮了蜡烛。
奇怪的是白上月依旧定定坐在那处,江因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无奈叹气,又去灶台处找了其他吃的。
一股油茶香飘来,白上月动了动鼻子,顺着气味转头。
江因捧着油茶碗,一转身就险些撞上了白上月。
“哎哟,吓我一跳。”
扶好碗,塞进白上月手里,她接着又捧起自己的那碗,抿了一口顿时感觉胃里暖暖的。
寒风吹过,吹的窗户直响,江因把四周的蜡烛点亮,这才给屋内添了几分暖色。
看着白上月的眼睛,江因莫名想到了睡着的猫咪。
“你好像很喜欢看着我。”
白上月喝了一口油茶,目光像会追踪一样,盯向江因,尽管她知道他看见的只有一片虚无。
白上月穿着白衣倒也对得起他的姓,苍白的过分的肌肤不显突兀,那凌乱的衣领处露出几分姿色。
有些人就是被上天宠爱过了,好看的有些过分。
“看两下怎么了。”
江因嘟囔着,眼神依旧不转,就这么上下看着他。
“呵,不妨靠近些看,不过一副皮囊。”
白上月轻笑一声,却能准确无误的抓上江因的胳膊扯向身前,椅子没承受住重量,白上月扯着她的胳膊垫在脑后。
放大的脸忽然凑近,她一脸震惊。
江因怎么都没想到狗血的剧情发生了。
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吧,江因伏在他胸前,吃痛的把胳膊抽回来,连忙按着他的肩起身,假装忙碌的四周看了看。
“你又咬我了。”
白上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声音极低,像是厌恶又像不解。
江因感受到他的指尖的冰凉,触感细腻,但是像一块寒冰抓住自己的手心。
把白上月拉起,江因心里暗骂:这人精倒了还拉自己垫背。
白上月没有得到回应,心里莫名不爽,手从指尖上摸到她的脸。
冰凉在脸上很快按在嘴唇上,江因没忍住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这才叫咬。”
丁点疼痛,像没长牙的小兽在发狠。
“我不是故意亲你的。”又是那般快速模糊的话。
白上月收回手,听着面前人的呼吸,伸手摸到一旁的长剑:“软软的不舒服。”
“喂,你不会想杀我灭口吧。”江因连忙把剑推回去,开口解释,“每个人的嘴唇都是软的,你总不可能也不喜欢自己的嘴唇吧。”
说完,江因皱眉,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湿了。”
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白上月才感觉到寒风吹到身上的冰冷。
江因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拉过去,刚刚手里的油茶不小心泼到他身上了。
她赶忙拿手帕擦拭着他的胳膊,擦不掉,江因只好让去房间里翻出了几件老者的衣服,给他自己换。
白上月顺着她的力道被推进房间,摸着手上的衣服,他顿了一瞬,听到身后的门关上才开始换衣服。
江因在外面等的都快要睡着了,白上月才打开门,脸上带着莫名的红润。
江因把目光投向他,白上月的衣领散开一大片,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衣摆处也胡乱被塞进腰带处。
感受面前人的靠近,若不是闻惯的木质香,白上月的手指摸上她的脖颈,一丝冰凉让江因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我在帮你整理,别误会。”
把衣领拢好,扯回衣摆,又系上腰带。见白上月的裤子皱皱巴巴,江因伸手拍了拍。
感受到长发落入手心,白上月像把玩飞刀一般,玩弄着手上的柔顺,打结又自己解开,唇角微微弯起:“我想要你的头发。”
江因如临大敌一般,弹跳退出半米远:“你想什么呢,一簇倒是可以给你。”
白上月笑容加大:“我想要的,自然是全部。”
神经,江因暗骂一句,脚步赶忙走到花被子的房间里休息。
躲在房间里,江因掀起了衣袖,被白上月压一下她才感受到手臂上莫大的疼痛。
果然中毒了,只见箭射中的伤口处泛黑。
听到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白上月摸上剑鞘,站在门口,低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