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手中的茶盏滑落,发出清脆的瓷器破碎声。
徐乐手不自觉用力,手里的茶盏就裂开了。徐乐颤声道:“怎么回事?混说些什么?”
那婆子见徐乐怒瞪着双眼,战战兢兢道:“方才……王家那边小厮传信,说王家大奶奶,没了……”
平儿听完,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徐乐连忙扶住她,一旁伺候的丫头也上前搀扶。
木棉见此,快步上前,细细的询问婆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木棉道:“好端端的,王家大奶奶怎么就没了?”
婆子回道:“王家那边传来的消息,王家大奶奶怀孕到七月,早产了,挣扎了一日夜……连人带肚里的孩子,都没了!”
木棉闻言,连忙叫家里的下人去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
徐乐修炼之后,五感灵敏,已经听见了婆子的话,她只觉头晕目眩,没忍住倒下。
木棉转头看见了,惊呼一声:“奶奶!”
这边正院乱了起来,惊动了青娘那边,青娘到正院询问情况。
徐乐缓过神来后,吩咐道:“备车,去王家。”青娘了解了前因后果后,立即让人备马车去。
平儿那边也缓过来了,她红着眼眶道:“我跟你一起去。”
徐乐点点头,便搀扶她出去。
两人上了马车,平儿的眼泪滚滚落下,哭诉道:“我之前就跟她说了,叫她别生了,别生了,连着生了三个姑娘又如何?真要儿子,找个丫头生也是一样的……她非是不听,现下将自己的命都送了去……”
平儿不住的哭,这两年,她跟喜儿的来往多,两人都感情比在王熙凤身边时还好上几分,喜儿成亲多年,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为了生个儿子,连自己都身子也不顾里,去年才生了小女儿,今年年初就怀上了,真真是不要命了。
马车快马加鞭,在街道上奔驰。
车边的铜铃急急的响。
一旁的路人道:“这是哪家的车?街道上还敢跑这般快,被巡街的衙差瞧见了,少不得要去衙门走一遭!”
“啧,你不瞧瞧,那马车如此豪华,一看就知是哪家贵人出行,衙门哪里敢管?”
车马到了王家,门房瞧见是徐乐的马车,不敢阻拦。
徐乐下了马车,转身扶平儿下车,平儿已经哭成泪人了。
王家这边,已经开始挂孝了。
王太太听闻徐乐跟平儿来了,连忙来迎,脸上并无几分悲色。
徐乐推开王太太的手,只对一旁喜儿房里伺候的婆子道:“大奶奶是怎么去的?”
那婆子看了看王太太,没敢说话。
王太太脸色有些不好,恭夫人这话,是怀疑大儿媳妇去了,是自己在背后弄鬼了?王太太即使不高兴,也不敢表露出来,还得伏低做小哄着人。
王二奶奶杨氏也上前,徐乐不想听她们废话,与平儿径直到了喜儿的院子。
王先生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喜儿留下的三个姐儿,被奶妈子抱着,哭着喊着娘。
徐乐见了,上前就是一巴掌。
“哎哟!”
王太太心疼儿子,连忙上前查看,只见王先生半边脸都肿了,可想而知徐乐用了多大的劲儿。
王二奶奶见了,不敢言语,躲到后面不声张。谁都瞧得出来,恭夫人心情不大好,要是再凑上前,只怕自己也要挨一巴掌,不由得有些艳羡大嫂子有两个这样的知交好友。
王二奶奶羡慕喜儿的好命,但一想到人没了,也不羡慕了,命再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进了屋,徐乐跟平儿才知,喜儿的家人也来了,喜儿的娘跟两个嫂子,哭成了泪人,正含泪替喜儿擦洗,换上新衣。
喜儿她娘两鬓发白,已经哭晕过去两次了,死也不肯离开女儿的身边。
平儿上前,也哭了,往日里鲜活的人,现如今了无声息的躺在那里,肚子凸起,可见是一尸两命。
徐乐红了眼眶,忍了忍,眼泪还是落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没了?”
喜儿的贴身丫头,瞧见王太太没进来,小声点将事情说了。
原来,王太太一直催喜儿生儿子,喜儿才会不顾生子,怀上了这一胎,然后在王二奶奶的撺掇下,王太太对喜儿这个儿媳越来越差,喜儿怀孕到七个月,大夫把出是个女胎,王太太就炸了,闹着要大儿子立即纳妾,要生个儿子,有个香火。
喜儿大悲大惊之下,早产了,宫口一直打不开,艰难生产半日,一口气没上来,连人带孩子都没了。
喜儿她娘听了,哭喊道:“天杀的老虔婆,都是她害死我女儿的,老娘跟她拼了!”说着,她便拔下头上的簪子,披头散发的出去,要杀了王太太。
喜儿两个嫂子,忙去拦。
没多久,院子里就闹了起来,王太太大喊:“来人呀,杀人了!”
平儿拿过一旁的湿帕子,为喜儿擦脸,泪珠不住的掉:“都说了,叫你别生了,你不听……这下可好……你死了,留下三个孩子,都便宜了别人……”
徐乐为喜儿理了理她额头凌乱的发丝,对丫头道:“去拿梳子来,我为你家奶奶梳头。”
当初喜儿出嫁的时候,徐乐便为她梳过一次头,这一次,她走了,徐乐便为她梳最后一次头,还是当年的样式。
外面院子闹得凶,徐乐对木棉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钦天监,请张大人来,就说当年我接张大人入京,现如今求他做一件事,求他替我送朋友最后一程。”
木棉应声,便安排人去钦天监请张大人。
等徐乐跟平儿为喜儿整理好衣裳,上好妆,王熙凤那边也得了消息,上门送喜儿。
王熙凤哭着道:“往日里你是个多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非要拿命去生。”小红扶着王熙凤,眼眶也红了。
王熙凤哭了一会儿,就问道:“一切丧仪可备妥当了?”
王家的一个婆子道:“先前亲家太太跟太太闹了起来,太太脸上破了相,怕是不能亲自主持丧仪了,已经发下话来,说叫二奶奶主持。”
王熙凤啐了婆子一口:“呸,她算哪个排面的东西?这事儿轮得到她出面?”王熙凤来的时候,就问过了,喜儿遭难的原因,与这王二奶奶有些关系,现如今哪里肯让她主持丧仪,再加上这样大的事情,王太太这个婆母不出面,旁人还以为喜儿这个儿媳妇做得有多差,这般不得婆母的心,人死了都得不了一个体面。
徐乐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家的婆子,那婆子便不敢再说话,徐乐就道:“我请了钦天监的张大人,帮喜儿主持丧仪。”
王熙凤听罢,就道:“既如此,就这般,我这边叫人准备灵棚灵堂,喜儿跟了我一遭,便让她体体面面的走。”
时人视死如生,王熙凤也不想喜儿走得凄凉,不顾王家这边的脸面,插手了王家这边的丧事,她是王家嫡枝的姑奶奶,喜儿又是她的陪嫁丫头,她插手丧仪,王家也不敢说什么,反而还得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