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贾敬死讯传进来后,皇上放下手里折子,对内监总管夏大监道:“贾敬对皇兄倒是忠心,宁死也要保住皇兄的遗孤。”
夏总管道:“他是先义忠亲王的太子府丞,最得看重,对先义忠亲王忠心耿耿,一如奴才对陛下,奴才倒是能理解。”夏总管这话不仅是赞扬贾敬对先太子忠心,同时也是表忠心。
皇上闻言,拿起还未看完的折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念其祖父之功,追赐五品。着光禄寺赐祭,朝中王公以下准其祭吊。”
夏总管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陛下还是心软的,许了贾敬死后哀荣。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贾敬身不由己,他们这些御前行走之人,又何尝不是?
贾珍死了亲爹,掉了几滴眼泪,便将丧礼交给尤氏打理。
皇上的圣旨传来,贾珍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只觉得面上光荣,谁家死了亲爹,能得这样的哀荣?王公以下准其祭吊,多大的哀荣,这可是国公死了,才有的待遇。
贾敬死了,徐乐作为跟贾家、王家沾点亲的人家,免不得要去祭拜,上一炷香。
“王公义女徐氏,前来吊唁!”木棉递上名帖,宁国府迎宾的管事瞧了,朝着里边唱喏,自有相关人员来接待。
徐乐头上只戴了珍珠簪,穿着素服,抬脚露出素色的鞋袜来。
宁国府正门门槛高,木棉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从后门进去,身后跟着两个送丧仪的婆子。
来到灵堂,披麻戴孝的婆子递来一炷已经点燃的香。
徐乐接过香,持香在灵前,拜了三拜。
“吊孝,礼成!请陈大奶奶移步。”
方才递香的婆子,殷勤的上前,接过徐乐手里的香,插在灵前。
贾珍、尤氏、贾蓉、惜春四人,披麻戴孝哭灵。宾客吊孝之后,得一一还礼。
尤氏对徐乐道:“你也不是旁人,今日事忙,你帮着我看顾着点,给凤丫头打打下手,改日我再上门谢你。”徐乐曾经是王熙凤的丫头,跟在王熙凤身边,也没少往宁国府这边来,跟尤氏也有些情分。
尤氏求她帮衬,她便应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婚丧喜事上,忙不过来,请交好的亲故帮着待客,也是情分好的体现。
徐乐应了,便去后面找王熙凤。
王熙凤帮着打理丧仪,平儿来得更早些,也在后面帮忙。
徐乐瞧见平儿,便拉着她的手说话。“你才出了月子没多久,身子还没好透,劳累不得,你且在一旁坐着,陪奶奶说说话,我去给她打下手。”
平儿怀胎的时候胎相不好,费了极大的心思养着,养了九个多月,生下一个有些瘦弱的哥儿。
还好,丽娘给孩子把了脉,孩子虽然瘦弱,但是个健康的,养几个月就壮实了。
平儿道:“倒费不了什么力气,这些事情尤大奶奶都准备好的,只吩咐人做就是。二奶奶也不过是帮着对对账,发对牌,批条子,我帮着记账。”
说着,平儿便拉着徐乐进去,去王熙凤那边说话。
王熙凤瞧见徐乐,便道:“你可算是来了,这些事情繁琐得很,我不耐烦看,你跟平儿帮我瞧着,我那边还有两个人要交际。”
徐乐笑道:“奶奶怎么一见我来,就想偷懒了?我这还没上手呢,奶奶就要做甩手掌柜?”
王熙凤道:“倒不是我想偷懒,是那边还有几家的女眷,得去招待一下,太太平日不常跟她们往来,我去瞧瞧,免得有什么冲撞的地方。”王熙凤要去招待的,是几个国公家的家眷,那边是王夫人跟邢夫人招待,她担心邢夫人那边会出什么岔子,邢夫人那随时能将人噎死的嘴,王熙凤倒真有些不放心。
徐乐也知道邢夫人的嘴,说不上坏心思,有些就爱说些大实话,可是……实话它不中听,容易得罪人。徐乐便对王熙凤道:“那奶奶将小红留下来,她提着点,我跟平儿也不容易出岔子。”
王熙凤便将小红留下,自己带着春绮、春鹃去待客去了。
徐乐看了看四周,没瞧见容秀,便问小红:“怎么没瞧见容秀,平日里奶奶出门,她都跟着,今日里怎么不见?”王熙凤喜欢容秀老实本分,出门赴宴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带着容秀一起出门,因着这还成了京中的一桩妻妾相和的美谈。
小红还没来得及回,平儿就道:“方才我也这样问奶奶,奶奶说,前日里大夫把平安脉,把出容秀已有一个月身孕了。奶奶说喜丧相冲,便让容秀在家养胎。不然,奶奶也不会拉我们帮衬。”
徐乐听了,没想到容秀现在就怀上了,还以为以王熙凤的性子,只怕要等蕤哥儿两三岁时,才会许容秀怀孕。
小红道:“姨娘才刚怀上,奶奶说胎还没坐稳,怕惊了胎神,便没传扬出去。”
徐乐道:“既如此,等她坐稳了胎,我们再上门瞧瞧她。”
三人说着话,两个婆子进来道:“外边来了好些吊祭的宾客,早上支取出来的香烛都用得差不多了,前边灵堂那边叫再送些去。”
平儿道:“叫库房那边,赶紧再送两篓子香去,金银纸钱拿百扎去。”
一旁听宣的丫鬟婆子中走出一个人,行了礼,便拿着平儿写的条子,去库房那边支取东西。来回话的两个婆子见此,便跟着退了出去。
三人在里边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进来道:“两位奶奶,琏二奶奶请你们去待客。大奶奶家的太太,带着两个姑娘来了。”
徐乐与平儿对视一眼,平儿道:“说的莫不是是尤大奶奶那边的亲戚?”
徐乐听了这话,反应了过来,这说的怕不是尤老娘跟尤二姐、尤三姐她们?便对小丫头道:“我们这便过去。”又对平儿道,“想来说的是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她们。”
两人走去待客厅,平儿道:“自生产后,便觉得记忆差了好些,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徐乐笑道:“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是损耗太过,身子亏,等身子骨养好了,记忆力就恢复了。”
到了小客厅,尤老娘穿着素服,戴着抹额,坐在一旁喝茶。
尤三姐站在一旁,左右打量着什么。
尤二姐坐在尤老娘下首,手指缠绕手帕子,眼睛却落在了厅里的摆件上。
不过是寻常待客的小厅,摆放的陈设还不少。
一进门便见堂前摆着雕牡丹花的四方长桌,左右陈设高脚花几,各摆着一个四方口的白瓷瓶儿。四方桌上放了一扇苏绣的屏风,屏风左右,放了两个雕花的琉璃灯盏。
墙上挂着蝶戏牡丹的画卷,左右是横幅,写着: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来。
尤二姐也是读过些诗书的,因此知晓横幅的出处,这诗是李山甫的《牡丹》。
只这一处摆设,就让尤二姐看不过眼来,正要着眼打量它处,一道轻柔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劳太太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