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樾带着乔予桐上了车,她却没有了刚才的洒脱,只是安静的看着窗户外面。
他也没有出声,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从一开始,迟樾就发现了乔予桐的不对劲儿。
脸上所有的表情也都是伪装出来了,他没有拆穿,陪着她继续演下去。
泛着冷汗的手心,和微微发颤的身体。
每一个信号都在彰显着她心里的恐慌和无助。
迟樾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的陪伴。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乔予桐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为什么不问我?”
迟樾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她的思考,“你想我问你什么?”
乔予桐淡淡的开口,“你都知道不是吗?”
即使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完全深知彼此的心,他还是选择陪着她把戏演完。
迟樾回过头看着她,眼底满是柔情和心疼,“你也都知道是吗?”
或许是这样的语气太过温柔,听的乔予桐想哭。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我刚才全都听见了。”
迟樾看着她隐忍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把她抱紧了怀里。
他曾想过很多次,乔予桐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知这样的真相,无论是正式的还是不正式的,但是唯独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荒谬的情况下。
哪怕已经什么都知道,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假装不知道。
想到这里,迟樾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
乔予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今晚不想回家了。”
迟樾一愣,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乔予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了。”
她知道乔蓁现在的心情不会比她好,也知道她是承受着怎样的苦痛的,所以不想再回去面对,害怕两个人的伤痛会同时放大,到一个一发不可收的地步。
迟樾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想去哪儿?”
乔予桐想了想,“我想去你那儿。”
她还记得迟樾之前带她去的那个天台。
迟樾一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点点头,“好。”
紧接着便直接发动车子离开,已经接近深夜,马路上的车辆却是没有半点儿减少。
乔予桐一路上依旧是一言不发,头靠着玻璃,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迟樾因为担心,时不时的瞥过去看一眼,像是要确认她的情况。
好在一路绿灯,很快便到了楼下。
乔予桐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半天没有动静,反应也变得迟顿。
迟樾也不打扰她,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
乔予桐猛地反应过来,回过头看着他,“到了么?”
迟樾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乔予桐解开安全带慢慢下车,总感觉脚下有千斤重一般,半天没挪动脚步,直到迟樾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才得以前进。
两人直接坐电梯上了天台。
打开门的一瞬间,和上次来并没有什么差别,老旧的钢琴,顽强的花花草草......
乔予桐勾了勾嘴角,“好像和上次差不多。”
迟樾说:“有人会负责定期清理杂草,不然的话,应该会长的更茂密。”
乔予桐垂着视线,看不清表情,慢吞吞道:“杂草这东西很神奇,你越是清它越是长的好,永远的顽强不息。”
迟樾听出她话外的意思,视线慢慢落在她身上。
乔予桐又喃喃道:“要是人也可以和杂草一样就好了。”
迟樾知道她心里有很多情绪和委屈,他想给她时间去消化,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只有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于是轻轻扶住她的肩,“予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情绪想要发泄,说出来好吗,我们一切解决。”
但乔予桐只是混沌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曾经想过很多次,若是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缺憾,如果他死了,我好像也没有可说的,谁还能同死人较劲儿呢,但是如果他活着,我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迟樾安静的听着,她现在愿意开口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乔予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问他为什么明明活着却将我们母女抛弃,去责怪去质问,也许永远也不会原谅。”
声音再次变得哽咽,连带着迟樾的心也开始揪了起来。
“但是现在,当他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只想逃避。”
乔予桐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抓住了迟樾的袖角。
“会不会是弄错了,会不会是假的?”
她宁愿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也不愿是眼前的那个男人。
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甚至幸福的拥有他的儿子和女儿。
这样对比看来,乔蓁就像是一个笑话。
迟樾知道乔予桐现在可能难以接受,他也并没有有强求。
“所谓父亲,只是一个没用的名号的而已,就算你的人生中缺失了这样的角色,你也成长的很好,他既然缺席了,那就不算是你的父亲。”
他只希望乔予桐把这件事情看的淡一点儿,看的轻一点儿。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又怎么能做到视若无睹。
想来也是可笑,就在几天前,这个所谓父亲的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面前,却是为他另一个女儿求情。
而她,是那个被害的命悬一线的人。
乔予桐轻笑出声:\"老天爷还真是会开玩笑,他的亲生女儿差点儿杀了他另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迟樾心里一紧,牢牢的抓住乔予桐的手,轻声唤道:“予桐,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偶然而已,梁致远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不想让乔予桐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不惜为梁致远去开脱。
乔予桐恍然道:“是我妈太傻了,宁愿自己去承受这一些......”
迟樾安抚道:“予桐,每个人的出身都是无法选择的,但是你很幸运,即使是没有他,你也在一个这样有爱的环境里长大了,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我一直觉得找不准那个时间点,但是现在想来,可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你身上的温情和爱早就已经通过言语之间传达给我了。”
他试图去勾起她的一些美好回忆,但是乔予桐却依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不可自拔。
“不,迟樾,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经常被人议论,他们说我没有爸爸,是野孩子,我每次都会哭着回家,告诉姥姥然后她带着我去找那些人算账......”
迟樾心里涌起了一股子酸涩,不仅心疼现在的乔予桐,更心疼小时候的乔予桐。
“后来姥姥去世,我们就从江城搬走了,那些流言蜚语也就跟着一同消散了,但是我心里一直记得很牢,我不敢问,因为姥姥说我妈很辛苦,听见了也会难过,我只能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懂事......”
迟樾没有听完,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
“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担心,就做你自己就好,我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
乔予桐的身体还是在微微发颤,但是双手已经不自觉的回抱住他,一如保住了她的整个世界。
那一瞬间,她心里的苦痛和不安都被眼前的男人治愈了,也填满了她那颗并不温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