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顿了顿,“我虽不喜欢她有时行事激戾,可她并非十恶不赦,无药可救。
在这桩婚事里,她就同当初的我一样,并没做错什么。
凭什么所有的恶名都是我们承担,凭什么我们就得被这个名声所困,任人摆布呢!”
“她是她,你是你,个头没长倒学会多愁善感了?”
无忧轻叹一声,“我们女孩受到的打击,殿下这种什么都掌握自己手里的天之骄子,自然无法想象。”
元琰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退亲之事,根源是她爹出了事,梅家觉得两家不匹配不合适了。
你或许觉得影响了东宫氏姑娘的名声,可是对于梅家,他们自会担心继续联姻,影响到他们的实际利益和名声。
人性趋名趋利,大难临头各自飞,乃是天性,无法强求。
问题是梅家为何会要求重娶?梅家固然做错许多,但本王的那个传闻真是凭空出现的?”
无忧知道瞒不住他,
“给殿下添麻烦了,这事错在我们,但我已经解决了,不会牵连到殿下。
那只鸟,还请殿下好好养着。您要是觉得硌应,还我也行。”
“那鸟的翅膀是怎么断的?”
无忧盯着脚尖,声音弱了几分:“我捡到的时候就断了。”
“没说实话,难道不是你那个姐姐做的么?”
无忧被他的明察秋毫惊住了,怔怔地望着他,“怎怎么猜到的?”
“她自己跳出来的。”
无忧心中一紧,他已经查清楚一切,却没有多做动作,是……
“谢殿下手下留情,不是我故意瞒殿下,是这行为太过恶劣,我……她或许是……一时气恼。”
“所以你不是她,你再气恼也不会欺软欺弱,如果是你的鸟,不会以这种方式落入他人的手中。
你也不会为了找回面子拉不相干的人进局算计对方。
她是受牵者,也是使坏者,并不无辜。
可她比那些真正无辜被毁了名声的女子幸运的多,因为她有你这个豁出命为她想办法的好妹妹。
你为她拼命,易地而处,她会这样对你吗?”
无忧抿了抿唇,“可能是有点傻气了。”
“不是有点,是非常!”
“可是殿下,如果重来,我亦会如此,我不后悔。”
“真是半点都不意外呢。”
“我没有期待她同等回报,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
“好,想做正确的事,很好,那就要先学会保命。
你给本王刻在脑子里,涉及太后涉及皇家的话,无论在哪儿,面对任何人,都要慎言,能不提就不提。
要知道有时候即使当事者不追究,你能保证她势力范围内的人,都会不追究吗?
引火烧身,极蠢。”
他本以为凭她的聪慧不需说破,没想到她竟当众喊出垂垂老矣,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她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记着了。”
无忧只编了普通的辫子随意束在一侧,几缕碎发垂落在额间,此刻乖顺地垂着小脑袋,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元琰看着她黑圆乌亮的脑袋,思索着话是不是说重了,又怕她不长记性。
手伸到空中想要安慰她,咫尺之间,猛然收住。
“本王知道你成长过程中应当吃过不少苦,可是你的成长环境仍相对纯粹,不知人心险恶。
你要明白,生在大家族,抢夺资源是自小的必修项,是耳濡目染养出的习惯。
日复一日,那些东西就潜移默化成了本能。
千万不要因为血缘关系就有过多期待,很多时候,最深的伤害往往就是来自血亲。
太过善良,会活得很痛苦,总想救人,也是对自己的伤害。懂吗?”
从没见他这般认真说了这么多,无忧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这些话的份量,即使是至亲之人都未必这样一字一句全站在她的角度着眼。
“是。”
“现在能不能告诉本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
“你不是喜欢主动展示自己的人,裱褙,为何主动?”
“殿下,我在讨好你。”
讨好的他多如牛毛,像她这般眼神清澈坦然说的,只此一例。元琰怔了怔,
“为什么?”
“我……想要做您的伴读。”
“你说什么?以谁的身份?”
元琰愣了愣,不知是要叹服她的异想天开,还是佩服这种无路硬开的勇气。
“啊?”
“此事,你可有同家里商量过?”
“我为什么要同家里商量?”
“你了解过你们家的过去吗?
如果你以你弟弟的身份当我的伴读,在外人看来,就是你祖父倒戈了。他……能不阻拦你?”
“我没想用他的身份……”
桃花眼里波澜滚滚,“你……你要以自己的身份当本王的伴读?”
“不……不……可以吗?”只是这轻轻一句质问,无忧心头就虚了几分,越发没了底气。
“让开些。”
元琰难得失了淡定,双手一压,撑着窗户,身形一跃, 跳进屋。脚尖一点,飞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几口灌下,似才冷静。他轻呼一口气:
“你想嫁给本王吗?”
“什什么?”
无忧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又速速挪开,眼里满是慌乱,“当……当然没有啊。”
“那你想吗?”
饶是避开仍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无忧被盯得大脑一片空白,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巴,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我……殿下?您在说什么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这些,我没有非分之想。”
“所以你现在需要想清楚。伴读之事,牵一发动全身。”
“想什么?为……为什么?”
无忧只想过,他可能也觉得她离经叛道,可是这事若得不到他的点头,都是白费力气。
原想着多露些才干,应该能说服他,没想到竟是起个头就大剌剌扯到婚事上了。
眼睛快速眨着,想要解释,又觉得不知从哪儿开口,急得她竟是有些站不稳了。
伸手撑住墙,稳了稳心神,心道晋王殿下该不会觉得她是想攀龙附凤,想当王妃吧。
“殿下,我不是要……”
“你祖父明明是太宗皇帝亲自留给先帝的四位顾命大臣之一,为何你祖父在先帝朝就风光不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