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掉了……”
阿月瞬间放声哀嚎着,许一一听到这话也怔住了。
“你说什么?”
……
“要死掉了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下来我带你去看医官。”
许一一不顾阿月的排斥,爬上了礁石堆上去。
“我不去,我不要去。”
阿月扯着嗓子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五渊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许一一心里存疑。
这听着也不像是生了病的人该有的样子。
中气十足,一身儿的牛劲。
“是不是磕到哪里了?”
许一一肉眼看着,阿月能看到的皮肤也没瞧出有伤。
阿月哭声引来了叔太奶跟阿寺伯娘,两人站在礁石堆下面看着,神色有些着急。
“这是咋了?是不是咱岛上的小毛孩欺负她了?”
叔太奶跑语气有些激动,阿月因为脑子的问题,行事作风总是有些不同常人。
她对阿月也会多几分关照。
“说不清了,直说自己要死了,我还拉不动。”
阿月劲大,许一一背着孩子,也担心会伤到背上的五渊。
“先不哭先不哭,跟太奶说说。”
阿月揉一揉红肿的眼睛,在许一一来之前她就哭过一场了,这会儿脸也跟着肿了起来。
“我早上起来流了好多血。”
阿月看着三人,眼神里有几分害怕。
许一一长呼一口气。
只觉得心中的烦闷好似要抒发出来。
“站起来我看看。”
许一一拉着她的手,阿月顺势站了起来。
“是不是早上起来发现屁股下面湿哒哒的?”
许一一看了眼阿月的臀部,较为深的颜色,肉眼瞧不出什么端倪。
却能看到湿哒哒的一片。
阿月点点头,许一一转过头去。
“应该是月信。”
阿寺伯娘听到这被口水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一一你别说那么大声。”
叔太奶拉着阿月的手下来,带着茧子的手却是软乎乎的擦着阿月睫毛上的泪水。
“不怕不怕,不是要死了,先跟太奶回去好不?”
叔太奶耐心的哄着,阿月一听不是要死了。
伤心的情绪瞬间就飞走了。
许一一将五渊的衣服给扒拉下来,绑在阿月腰上。
提着个光溜溜的小娃娃走在后头。
“一一你刚才不应该说那么大声的,这要是传出去了多丢人啊!”
阿寺伯娘小声呢喃着,神色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许一一突然想到在古代认为,女子的“经血”实际是废弃之血,属于秽物。
不论是在经历经期的女子,亦或是男子都认为这会带来血光之灾。
这不怨阿寺伯娘会对此避讳了。
“此乃女子身体之自然,不需要为此感到羞愧,不过是生命之循环,是我们身为女子的一部分,应该坦然待之。”
许一一十分坦然,阿寺伯娘却是有些震惊。
因为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那样的稀松平常。
就好似说今日吃什么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那是脏血,是不祥之兆。”
阿寺伯娘吞吞吐吐的,有些难以启齿。
“您为什么要这样认为呢?它实际给您带来的不幸有且只会有因为对它的认知不全,导致的各种偏见。”
许一一温声说着,阿寺伯娘听完更为震惊了。
却没有下意识的反驳。
这就是许一一为什么会愿意跟她说这些的原因。
若是换成李婶这样性子的人,许一一能做到闭口不谈。
“伯娘,月信对于我们女子来说也并非可羞之事,应该要心怀坦然。”
许一一宽慰道。
阿寺伯娘还未从许一一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反应过来,看着她的脸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你倒是挺多歪理。”
阿寺伯娘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却是想着,许一一讲的好似又挺有道理。
“那可不是歪理,是正确的道理。”
“咿呀咿呀……啊啊啊啊……”
背上的五渊突然叫了起来,小脚脚使劲的蹦跶着。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一会儿话,前头叔太奶跟阿月都已经不见人影了。
而身后的五渊光溜溜的,只有一根绳子绑着。
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头,被太阳晒着,估计怪难受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连许一一的头发都玩不下去了。
“哦好好好,大姐这就带你回去穿上衣服。”
许一一哄了一句,跟阿寺伯娘加快了步伐。
回到家中,叔太奶正在烧热水。
温声细语的跟阿月说着话,小孩儿一般心思的阿月只听到了自己不会死,旁的一点没在意。
乐乐呵呵的站在灶房跟前。
“你家里有月事布吗?”
阿寺伯娘突然提问,许一一眼睛转了一圈。
“有詹吉兰之前的。”
家里许一一跟尔尔两个女娃,两人都没来初潮。
一时也没想起来准备。
“我家有,我回去给阿月拿。”
阿寺伯娘急匆匆的回家里去从箱子里头翻出来新的月事布就跑出来,身后的红莲还以为是许一一来初潮。
从针线篮子里头拿出了一包红糖来,这是未婚夫送给她的。
“一一这个煮水喝,有条件的话在里面卧个鸡蛋,补气血的。”
许一一将穿上衣服的五渊放到竹席上面,看着许红莲递过来的红糖下意识的疑问。
“不是我来,是阿月,她都吓死了,跑到海边去哭呢。”
许一一说着方才的事情,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想想自己方才也是吓得半死,还真以为阿月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症。
跟着一紧张,下意识的忽略掉了,风飘到鼻尖的那一抹血腥味。
红莲听到这微微一笑,“别说是阿月了,就是我第一次的时候也吓得不行,半夜肚子疼得厉害。”
也不单单她疼,海边大多数女子都会疼。
估计是经常碰水的原因。
红莲有些扭捏的说着这些事情,脸上泛起了一圈儿红晕。
阿寺伯娘当下将许一一跟她说过的话说了出来。
红莲听完之后愣了一下,又很快接受了。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以前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以为内这是我们身体的自然变化,我私以为就跟日夜更替一样寻常,但是同村里其他女孩说起的时候,她们总是十分避讳,久而久之,我倒是觉得是自己想的不对了。”
红莲是念过书的,在女子学堂里有女医官,会撰写一些简单的医学手册。
里边儿记载了关于月信知识跟养生的一些内容。
那时候的她还小,实际是看不大懂的。
但也为后来她的思想观念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只是在村里大多数女孩了解的不多。
会想当然的害怕,羞愧。
“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跟我在学堂里的看到的相差无几了。”
许一一跟红莲就着这个事情说了许久,阿寺伯娘在旁边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虽还有些不大理解。
却也算是解开了这上面蒙着的一层神秘面纱。
在那之后每当遇到妇人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总忍不住要解释。
倒是让不少妇人减少了那份未知的恐惧和羞耻感。
……
说话的时候,阿月换上了新的衣服,垫上了红莲制成的月事布。
许一一还特地给她煮了一碗红糖鸡蛋,也算是弥补她这一大早哭掉的眼泪了。
她吃着正香的时候,家里几个小孩儿收摊回来。
远远的便能听到,四海哼唱的歌声。
“风儿轻轻地吹,浪儿轻轻地荡……
渔家的小姑娘遇见了俊俏的儿郎。
姑娘为郎捕鱼网。郎为姑娘采花忙。
……
手牵着手呀……我的心儿为你乱……
为你乱……”
嫩生生的伤心,唱着歌儿,倒是显得有几分憨厚。
叔太奶坐在院子里听到这首歌谣,眼睛都放亮了。
“四海这孩子唱得真不错,我就在他跟前唱过一回,调调都记住了。”
叔太奶摇摇脑袋,仿佛是在回味方才的歌谣。
许一一这才明了。
感情是从叔太奶那学来的,她就说四海小屁孩儿一个怎么就会唱情歌了。
“大姐我们回来了。”
四海抱着钱箱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棕色的钱箱,旁边儿两侧是四海肉乎乎的跟藕节一般的手臂。
那钱箱抱起来比四海要高些,许一一坐着没瞧见他的脑袋。
“大姐你睡好了吗?”
四海将钱箱放下,尔尔走近观察着许一一的脸色。
早上进去看的时候她眼睛下边还有些黑,这会儿倒是瞧不太清了。
脸色的红润润的,尔尔满意的点点头。
四海洗完手一把将五渊的甩到背上来,阿寺伯娘看到瞪大了双眼,还以为会听到五渊哭。
却不曾想小孩儿眉毛都并不带皱一下的,都已经习惯了。
自打许一一觉着五渊过于粘她之后,便时常让三川跟四海带他出去玩。
相比于三川的细心,四海这个哥哥就有些像是个大老粗。
对待五渊或背或抱总是那样随意的。
“大姐今天我跟二姐还有安阳哥转了一百七十文钱。”
四海将钱箱里的钱倒出来,微微弯着腰,五渊紧紧的扒在他身上。
“可是我师傅没去,要不然这钱还能跟师傅一块分呢。”
四海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那一份里头舍了十文钱到阿月手中。
这才看到她正喝着甜滋滋的红糖水,里边儿还有两个鸡蛋。
“大姐我师傅是不是生病了?”
四海看着阿月的碗中有些馋。
许一一想起来,詹吉兰以前来月信的时候每天都要喝红糖水,头两日的时候必定要加上鸡蛋的。
四海人小,喜欢凑上去。
有一回趁着詹吉兰没注意偷偷喝了一口,直接让詹吉兰扇了一巴掌,重重的摔在地上。
虽说挨了打,但在四海的记忆里这个是顶好吃的东西,还非得是生了病的人才能吃呢。
“没生病没生病……我是来……”
阿月放下碗,刚准备说话。
便直接被叔太奶给捂住嘴巴了。
“去去……四海跟弟弟玩儿去。”
叔太奶摇摇手,四海小脸气鼓鼓的。
“太奶你很奇怪诶。”
四海拉长的音调说话,不过也没有仔细过问。
等四海抱着五渊出去之后,叔太奶语重心长的跟阿月说着这之间的忌讳。
阿月抱着碗心思压根就没在叔太奶说的话上面,只不断的点着头。
倒是尔尔十分好奇的看着。
……
晌午时分,阿寺伯娘带着红莲要回家做饭。
说什么都不愿意在这吃。
叔太奶则是听族里的小孩儿说叔太爷偷喝酒气鼓鼓的跑出去了。
许一一蹲在地上处理着小银鱼,阿月有些别扭的走回房中去。
“大姐,来月信都是这样的吗?”
尔尔看着阿月方才的样子,难得看到她会别扭。
“适应就好了,刚开始都会觉得难受。”
是那种异物感,时不时能想到。
尔尔点点头,将泡过的酸笋冲了一遍。
“四海你要是酸一点的还是不怎么酸的?”
尔尔闻了一下筛子里的酸笋味道极为正宗,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酸笋跟什么?”
四海啪的一下将五渊放到竹席上面,去灶房里将热好的羊奶端出来。
“酸笋炖小银鱼,汤汁焖米饭或者粉丝。”
这取决于四海,她跟大姐倒是都爱吃。
“那要一点点酸,煮米线吃,我帮你们烧火。”
四海说着坐下来,给五渊喂奶。
说罢,尔尔又将酸笋冲洗了一遍,
海边的各种小鱼肉质都十分细嫩,在油锅里面小火慢慢煎至两面金黄,油里放姜蒜、泡椒干辣椒和一把花椒,随后倒入热水没过小鱼,酸笋添上去一块煮开。
水开之后加上米线,跟一把小青菜。
几个人坐在院子里端着大海碗吃着米线。
四海的汗直溜溜的往下冒。
“阿月吃这碗。”
许一一将特制的没有辣的酸汤小鱼放在她跟前。
阿月嘟起嘴巴将嘴里的米线给咬断,“我的为什么不辣?”
闻着旁边儿四海碗中的味道,辛辣酸香。
“你还吃不吃了?”
除了不辣以外,这也不难吃啊。
“好嘛,我吃。”
阿月缩着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还真是奇怪了。
尔尔心想着,她教训阿月的时候,阿月总是不听话。
不像大姐,也不生气,只板着一张脸。
便惹得阿月软怂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