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不大的前厅当中,背对着大门站了四个人,把个狭窄的柜台挡得严严实实的。从所着衣衫上,可以明显地分辨出其中有两男两女。
两名男子个子较高,稍靠后地分列左右两边,其中站在左手边的那个膀大腰圆、身形魁梧,几乎能装下身材如他旁边那名女子的三个,即便穿的衣服已足够宽大,仍能看到肩膀以及后背上的肌肉如巨大的岩壁般撑起,当他岔开两腿稳稳地站着的时候,给人一种纵然十级大风,我自岿然不动之感。
同他比起来,右边站着的那名男子则显得瘦削了许多,单只脑袋就小了不止一圈,然而却不失健壮与结实。只见他身子从上到下挺得笔直,两脚微微分开,双手垂在身体的侧面。
沈浚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此人指节粗大,手上青筋隐隐凸起,朝向他俩的掌心布满常年抓握硬物磨出的老茧。
两名男子皆是一身紫衣短靴装扮,头发全都束起来,在后脑勺上绾完成一个发髻,跟沈浚他们的一样。
只是人家衣服的质料却要比他们身上穿的好很多,像是缎子的,看上去不但贴体合身,而且柔软舒服,不像上次回来的路上,陆修武出钱给他买的那件,硬撅撅得扎人不说,还大了许多,穿了才几天便弄得浑身痒痒,忍不住在背上以及手臂各处抓挠出一道道檩子。
反观作为王爷护卫的他们,则向来是一身粗布衣裳,哪怕大热天也是如此,动一动便出一身汗,除了将外衣脱下来散散,别无他法,可这样又未免不雅观,恐遭人耻笑,所以多数时候只好忍着。
还好自从沈浚穿越过来以后便不怎么出汗,否则如此沉甸甸又不透气的衣服穿在身上,再顶着大太阳奔驰这一路,非生出痱子不可。
沈浚想起,如此高档的衣料,这几日除了在王爷、典狱大人以及河边的那十几名高手身上见到过,还没看到其他人穿过。
另外,这两名男子都给沈浚同一种感觉,那就是不但安静,而且站得很稳,不像一般人那样时间长了便屈腿、弓背乃至左摇右晃,小动作不断,还时不时地倒换双脚,转移着身体的重心。
这二人显然马步扎得久,练出来了,沈浚心想,如此看来身上断的会些功夫,而且看这架势,连同他们中间站着的两名女子一起,这四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沈浚看不见两名女子的容貌,不过从那个嘴皮子不饶人的女子口中可以听出,站在她旁边的是位小姐,而她自己则是这位小姐的丫鬟。
此外,两人的穿着也完全不一样。丫鬟着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呈浅紫色的缎衣缎裤,通身看不出任何花纹和秀图,头上绾着两个表明其身份的丫髻,搁在任何地方都不怎么引人注意,甚至比起那两名男子的衣装和气派还逊色了点儿,只是她那扯开了的嗓门儿不得不让沈浚和陆修武为之侧目。
反观站在她旁边那名女子,身上的行头与其判然有别,她穿了一身质料轻盈的浅绿色绸衣绸裙,高高地提至胸部以上,下面打着宽大的褶子,把整个下半身全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白色的绣花鞋在外面。
一头精心梳理过的黑发打成结子,优雅地盘在小巧的脑袋上,用一支粉色的双花簪固定着。
如她身上所穿的丝绸一般光洁白皙的耳朵和脖颈全都露在外面,使其整个人自上而下简直浑然一体,看上去十分干净清爽。从后面看去,身材更显纤瘦娇美,给沈浚一种曾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大家闺秀的感觉。
把陆修武看得眼睛都直了。
在两人肩膀以上的柜台后面,透过那两颗小巧的头颅中间的空隙,露出半张胖乎乎的圆脸,此时那张脸上堆满了焦急与无奈,口中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行,不行,这样会砸了小店的招牌的!”
小姐一声不吭地在一旁观战,任凭那泼辣的丫鬟对着已被弄得不耐烦的老板一通威逼利诱。
那胖脸男子早已看见沈浚二人进来,只是由于被那丫鬟毫不放松地纠缠着,迟迟脱不开身,才没有同他俩打招呼。
陆修武显然也并不着急,先前急切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全副注意力都被两名女子中的一个吸引住了,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沈浚一点儿也不困,所以只管让他们争吵去,相信总有结束的时候。
他和陆修武也不坐下,就这么站在四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热闹一般地耐心等待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沈浚渐渐确定那两名始终犹然侍立的男子的身份,应是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位小姐的护卫,而出门携带护卫,且连护卫都身着锦缎,必非寻常人家。
自进门以来,沈浚就听到双方在重复着同一个话题,在丫鬟一方执意要一间上房,在胖脸男子一方,也就是客栈老板一方则坚称没有。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的,可丫鬟一方既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选择住下,而是继续同老板起着争执,似乎不给他们一间上房,他们便不会善罢甘休。
起初还是一副商量的口气,慢慢地丫鬟咄咄逼人的嗓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切,此刻,只听她叫道:“不行!你至少给我们弄一间上房,让我们家小姐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在下房对付一下就行。”
“哎呀,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这儿的上房已经客满,一间空房都没有了,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弄一间去?”客栈老板被折磨得在柜台里直跺脚,愁眉苦脸,地重复道。
“你倒是给想想办法呀,你是老板,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只要一间,就一间!”丫鬟竖起一根手指,仍不放弃地克制着急躁的情绪恳求道。
“你们叫我怎么办?难道把上房的客人给轰出去?”客栈老板急了,用手指着楼上,冲着四人叫道,说时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上房的客人听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