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顾不上借这新出现的一点曙色更进一步查看现场,为解开他心中的种种疑团寻找更多的线索。他跨坐在马鞍上,最后瞅了一眼满地的尸骨和残骸,拨转马头,沿着小径朝陆修武他们追去。
一路上,凭着敏锐的视觉,沈浚明显感到森林里比之前亮堂了不少,虽然一眼望去,森林深处仍是一片幽暗,但周围的树木以及脚下的路况已经清楚明朗了许多。
他边策马飞驰边竖起耳朵倾听着老林深处的动静,在外面,普通的环境中,他的听力可以使他轻松掌握方圆一公里的声音,在这座原始森林里,距离要大大地缩短了很多,但仍比普通人听得更远,更清晰。
此刻,树林里出奇地安静,除了来自上方树冠顶端簇绿浓密的枝叶被晨风撩拨所发出的阵阵沙沙声和窸窣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在这里一切都是昼伏夜出,黑夜即是它们的白昼,是它们爬出洞穴,四处走动的时间,而此时它们才刚刚睡去。
所以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没有声音恰恰说明这里目前是安全的。刚刚不正是这种昼夜的轮替比沈浚的猛烈进攻更有效地彻底奠定了结局吗?白昼赶走了一切丑陋、见不得光的邪恶之物,将它们暂时驱赶进了自己那永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
又奔驰了一会儿,沈浚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就在他此去的前方,似乎并不远,起初还只是呜噜噜几句,仅能分辨出是两个人在讲话,只有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倏地,沈浚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声音,那正是陆修武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然后很快,另一个透着些许胆怯的声音也被他辨认出来,那是陆修文仿佛被刻意压低了的讲话声,这时沈浚的脸上一下子漾起笑容,露出欣喜的神色。
“老天保佑,他们还活着。”沈浚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心里默念道,“听这声音,他们此刻是安全的。”
但他并没有因此从容地以先前的速度赶路,而是催了催坐下的战马,加快速度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疾驰起来。
小径上虽说明亮了一点,但依然曲折难走,加上有些地段几乎完全被坠落的潮湿发霉的枝叶覆盖,沈浚需要凭自己超常的目力协助马儿在上面寻路奔跑。
虽说马匹行夜路要比人类强百倍,但此时,沈浚的目力要比他坐下的战马还要好,甚至好得多。
这一路说是疾驰,其实也不过是在通衢大道上飞奔的速度的五分之一不到,所以沈浚驾着马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在枝杈间远远望见陆修武他们的身影,而他们俩却还无法穿透对沈浚来说并不构成障碍的黑暗发现他,更别提听见他逐渐临近的马蹄声了。
最后还是在沈浚几乎已经来到他们跟前时,兄弟俩才突然察觉到轻微的马蹄声,霎时警觉起来,伴着一阵心惊肉跳,连忙转过头来。
一看之下,发现是沈浚,这才立刻放下戒备,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去。
兄弟俩劫后余生,又见到同伴平安归来,禁不住喜极而泣,冲着沈浚奔过来。沈浚这边厢也涌出了激动的泪水,双方面面相觑,万分感慨地相互拥抱了一下,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离别,又或者分别了很久才再次相见似的。
沈浚突然出现之前,也就是黎明到来后又过了一会儿,陆修武和弟弟已从树上下来,周印廷也被他俩弄下来重新放到了马背上,开始着手整理各自的随身装备及干粮。
陆修武最先整理好一切,借着极其微弱的晨光朝四周扫视了一眼,似乎想弄明白那些尸人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就在树林里一下子亮起来的时候,躲在枝杈上犯困的陆修武惊讶地发现,树下那群静默了很久的尸人中的一两个动了一下,随后越来越多的尸人动了起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摇晃。
很快,所有的尸人迈开脚步,一个跟着一个四散开来,朝树林的深处走去,全然忘记了它们正在围堵的猎物,最后随着一阵嘈杂的踏步声、沙沙声和咔嚓声渐渐沉寂,全都没了踪影。
这一幕把陆修武看糊涂了。思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什么东西把它们像召唤过来一样地召唤回去了,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些尸人突然离开,对他们来说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
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又惊又喜,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连忙回头喊醒了正欲打瞌睡的弟弟,告诉他下面已经安全,可以下去了,并让他先去把仍在昏迷的周印廷放下来,自己这就到树下去接着。
于是,陆修武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从树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僵麻的四肢,然后站直了身子,仍带着些许胆怯的心情警惕地朝四下里望了望,确认已经安全无虞,便仰起头轻声召唤弟弟把周印廷放下来。
陆修文摇摇晃晃地下到挂着周印廷的那根枝杈上,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面,双腿夹紧树枝,两手吃力地将他一点一点往下放,交给在下面高举双臂正待接住周印廷的兄长。
陆修武接下周印廷,见他仍没有醒来的意思,便把他扛到他的那匹马前,重新放回到了马背上。
“去把东西收拾好,千万别落下食物和饮水,咱们得赶快离开这儿,万一那些家伙又掉头回来,就糟了。”陆修文刚从树上跳下来,又回到树前接应的兄长便急急地吩咐道。
“它们真的会回来吗?”陆修文被兄长的这一猜测吓了一跳,带着惊恐的神色望着他。
“先别管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儿,快把东西都装上马。”陆修武有点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冲弟弟大喊道,也许只有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刻,弟弟这种怯懦的性格才不会使他这么厌烦。
陆修文自知讨了没趣,又被兄长这么一催,便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耷拉着脑袋快步走到自己那匹栗色战马跟前,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暗暗庆幸马匹安然无恙,要不他们可怎么走出这巨大的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