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沈浚被一阵强烈的尿意憋醒。
刚刚,他正在人群中焦急地打听着最近的卫生间,然而得到的回答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没有,甚至还有人告诉他说这个时候所有卫生间都到点关门了,急得他差点尿裤子。
终于,绝望之际,被他找到了一个,然而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拉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刻,他醒了,很快便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唯有迫在眉睫的尿意是实实在在的,他暗暗庆幸自己及时醒了过来,不然非尿床不可。虽然不会有人看见,可想想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他晕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蹙了蹙眉,感到头痛得厉害,眼睛也睁不开,遂蜷起食指揉了揉粘在一起眼角。
此刻他浑身都是酒气,嘴里的味道恶心极了。他只依稀记得前一晚喝了很多酒,至于其他的事情,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他飞快地摇了摇头,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放下两条腿,在半明半暗中用脚摸索自己那双开了胶的拖鞋。
“奇怪,拖鞋哪去了?”沈浚诧异道,他在老地方蹚了一遍,触到的只是冰凉的地面,“每回都是放在这儿的!”
“难道是昨晚喝多了,忘了穿了,光着脚进来的?”他想,叹了口气,“唉,不是没有可能,下回可不敢喝这么多了。”
沈浚并没有放弃,又将双手撑在床沿上向右挪了挪身子,然后笔直地伸出右脚向远处探探,突然“啪”的一声碰倒了放在地上的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印象里这儿啥也没有啊!”他诧异地自言自语道。
屋里光线很暗,从床上看去,地上黑魆魆一片。朦胧中似有一块不规则的颜色较深的阴影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立刻俯下身子好奇地看过去,一双样子古怪的黑皮靴赫然摆在那里,其中一只倒在了地上,鞋底还粘着一撮泥。
“哪来的靴子?”沈浚感到十分纳闷,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靴子,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这地面……?”突然,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旁边的地板上。
原本黑乎乎的地面,此时由于眼睛贴得很近,一道道笔直而平行的裂缝和木纹变得清晰可见,而沈浚的出租房里明明是镶的廉价的珠灰色大方瓷砖。
沈浚坐直身子,努力定了定神,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刚刚的姿势使血液瞬间涌入他的大脑,令他感到头晕脑胀,思路不畅。
片刻以后,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带着异样的表情断然道:“这不是我的房间!”
他想起自己昨晚喝多了,还在饭店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完全不记得了。
“可昨晚我分明醒过一次,看到了熟悉的房门、衣柜以及浅灰的格子床单……”他仍在内心里替自己辩解着,举起两根拇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竭力回想着前一晚离开餐桌以后发生的事。
“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看来是真没少喝!”他气恼地嘟囔着,开始相信昨晚自己睡眼惺忪地瞥见的不过是从前的一个记忆片段,并不是确有其事。
“不过这又是哪儿?”他抬眼把屋子从左到右扫了一遍,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突然膀胱一阵剧痛,仿佛就要炸裂开来,他顾不上继续找鞋,光着脚就朝明亮的地方奔去,果然,胡乱地摸到了某种类似门把手的东西,跟着用力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沈浚感到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正待跨出门坎,突然,一声天雷在高空炸响,伴随着一道耀眼的光柱穿透云层从天顶极速地往下坠,划破广漠的黑夜。
陶瓦的屋顶,摇曳的桂花丛,全被遽发的天光照亮。沈浚被这声惊雷吓了一跳,一个没憋住,拉下裤子就朝着门外尿了起来。
而此时,一个白发巨人身子倏地一晃,似是被扔出了光洞外,随后开始沿着云端奔驰,只见他身批疾风,衣摆翻飞飘荡,脚步轻盈至极。
沈浚这泡尿尿了很长时间,虽然既不雅观又毫无素质,还弄脏了地面,可情急之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总比尿裤子强吧!何况尿完,他感觉舒服多了,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就在他提裤子的当儿,天雷再次响起,屋顶上空的大块云团如同着了火一般,愈发透明的白衣人撩起长袍,连咳带喘,心急火燎地踏着云头往下冲刺,最后跌进了昏暗的庭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沈浚的头上。
他感到一阵神秘的震颤从天庭处迅速传导开来,有如灵魂附体般打了个哆嗦。刹那间,他感到自己精力充沛,目光如炬,头脑变得无比清晰,四肢百骸也从未有过的轻盈通达,体内似乎有股深不可测的力量在涌动,稍一用力就能将其释放出来。
隆隆声戛然而止,惊雷已远去,那一柱天光亦消隐于紫色深渊,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沈浚从宿醉中彻底清醒过来,定了定神,眼前的景象又惊得他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整个人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只见挡眼矗立着一幢古宅,门上匾额写着三个大字“不义侯”。
沈浚不解其意,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忙在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又用双手揉了揉眼睛,可做完这一切再定睛一看,还是老样子,眼前的建筑的面貌更加清晰了。
“真是活见鬼了!”他懊恼地嘟囔了一句。
这间屋子根本不是他的卧室,放眼看去,整幢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倒有点像从小到大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古人住的那种宅子。窗框上镶的也不是玻璃,而是一层不透明的窗户纸。
“就算掘地三尺,在吴县也找不到这种房子。而且……”沈浚瞪着黑眼珠四下打量着,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有点恍惚,产生幻觉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