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休闲区,白榆目标明确地往床上一躺,没过几秒就响起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外边的290叫得嗓子都快哑了,里边梦周公的白榆还一点儿影响没有。
休息室共两个区域,办公区和休闲区,一外一内,仅一门之隔,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办公区,顾名思义,是任务者用来处理公务的地方。
而休闲区,则是独属于任务者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休闲区可以被任意布置,只要积分够,哪怕想要建皇宫也只能算个小意思。
白榆一觉睡到自然醒,等他出去的时候,290已经坐在地上,一手薯片一手可乐地看电视剧看得正嗨了。
见到休闲区的门开了,它还不忘挪挪屁股让出点位置,招呼白榆和自己一起。
好像几个小时前插着自己的小胖腰大放狠话,说再也不要理白榆的那个统不是它一样。
“宿主,来!”290抖了抖手上的薯片,活脱脱一副大款样,“这薯片味道简直绝了,你尽管吃,管够!”
白榆低头看了看和自己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的薯片袋子,又看了看一脸热情的290,干笑两声:“不了,你吃吧。”
分享欲没得到满足的290遗憾摇头。
哎,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拒绝薯片的诱惑。
见290的注意力又回到电视剧上,白榆也默默打开了自己的光屏。
薯片吃完,290满意咂嘴。
白榆见状,抢在对方点开系统商城的前一秒开口说话:“290,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第一个任务?对了,你买零食的积分还够吗?”
290愣住,消化完白榆话里的意思后,一脸感动地飞到白榆肩上趴着:“宿主,你,你真是个大好人,竟然能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
紧接着,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冲回自己的小光屏前边:“开始,咱们现在就开始!”
白榆眨眨眼,不解。
他刚刚不就是随便举了个例子吗,怎么就成了大好人了?
算了算了,反正都误会了,就这样吧。正好,他也想快点知道成为正式任务者之后有什么不一样呢。
290飞快地操作着小光屏,两只小爪子都快甩出残影了。
过了一会儿,290拍拍手,得意抬头:“行了宿主,任务匹配成功啦,我现在把你传输进小世界了哦。”
白榆赞赏地摸摸290的小脑袋。
这小家伙看着憨憨的,工作效率倒是挺高的。
“辛苦你了,就现……”
话音未落,白光飞快出现又消失,然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290一个统。
自觉干了错事的290惊恐咬爪:“呜呜,瓦达西不是故意的。”
才在心里夸完290一秒的白榆:其实也大可不必这么高。
——
意识回归。
白榆睁眼,开始观察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此时,除了他以外,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空管理局出于人性化考虑,在任务者进入小世界的那一瞬间,会将时间静止下来,直到任务者将所有信息接收完毕之后,才会重新开启世界的运作程序。
“宿主宿主,你没事吧?”290心虚的声音在白榆脑海里响起。
“……没逝。”叹了口气,白榆主动cue起流程来,“行了,快把剧情和记忆什么的都传送过来吧。”
这次290倒是没出什么意外了,白榆很顺利地就接收起了信息。
脑袋变得有些昏沉,他闭上眼,开始慢慢消化起来。
这个世界,白榆需要演绎的对象名叫路白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路白榆可以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路白榆出身在一个普通家庭,家庭成员除了他的父母之外,还有一对小自己五岁的双胞胎弟妹,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也过得还算幸福。
然而,这样的美好也只维持到他六岁那一年。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路父一大早就开着小三轮去菜市场卖菜,出门没多久,就传来了他出车祸的消息。
司机肇事逃逸,加上当时监控还没有普及,根本无从追究责任。
为了给路父做手术,路母向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又卖了家里刚贷款买的房子,才勉强凑够了钱。
经过手术,路父的命被救了回来,腿却落下了终身残疾。
负债累累的一家人从镇上搬回了老家,原本在上幼儿园的路白榆也因为家里没钱休学了。
劳动力没了,孩子又小,路母为了还债,只能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家里的地慢慢的也荒废下来。
她每天天不亮就走路到镇上去扫大街,扫了大街又去帮饭店洗碗,中途的一点空闲时间还要跑去菜市场看有什么菜叶子可以捡回家吃,晚上借着月光走回家了,有时候还会大半夜的帮别人补衣服。
于是,小小的路白榆被迫成长起来,接手家里的大小事,学着洗衣、煮饭、照顾受伤的爸爸和年幼的弟妹。
后来,听说捡瓶子和纸板能卖钱后,他每天又多了一件事做:跑去大街小巷捡破烂。
一直到路白榆九岁,家里的债务终于轻松点之后,路家的三个孩子才重新开始了他们的校园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
不久后,路母因为常年过度劳累,身体也垮了下来,家里又变得拮据。
路白榆打算放弃读书来给家里减轻负担,但还是被路母哭着逼回了学校。
不想路母难过,路白榆只能一边拼命读书,一边努力挣钱。
幸好,他的成绩很不错,每次都能拿到奖学金,后来又开始参加各种竞赛。
虽然读书晚,但还是通过连续跳好几次级,在十九岁的时候就拿到了大学文凭。
路白榆永远记得,自己翻垃圾桶时,别人看向他的异样眼神,最开始的他不懂。等后来,他长大一点儿了,明白那叫嫌弃之后,也不在意了。
他需要钱。
大学毕业后,路白榆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开始了工作。
路父路母年轻时太过劳累,老了身体就垮了下来。
路白榆工作了一年,好不容易累死累活地还完家里的欠债,结果还没放松下来,路母突然晕倒在家里,紧接着就被查出来冠心病。
没办法,路白榆又开始四处借钱,遭尽了人白眼才凑齐手术费,之后的药也不能断,更别提家里还有两个在上学的弟妹。
还是那句话,他需要钱。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出身社会以后,其中的人情世故却不知道比柴米油盐难上多少倍。
家里没有长辈可以告诉他在职场里应该怎样做,路白榆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后,才终于摸索着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出路。
可偏偏命运弄人,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二十四岁是那样青春灿烂的年纪,但,路白榆却迎来了他的荒芜。
肝癌,晚期。
在路白榆生命的最后一年里,他没有选择治疗,而是又继续工作为家里人攒钱,直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才辞职回到了老家。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人生即将落幕,他似乎一辈子都在追寻太阳,但偏偏太阳吝啬得不肯向他洒落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