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山刚从边关传回战局稳定的讯息,祁云宸与林梦华就同时收到了一封匿名密信,信上说南疆部落近来常有异动,密林之中,深夜常常传出‘呃呃’似野兽轻嚎之声,且附近大片植被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林梦华知道,呼延烈已经开始行动了!
在这内忧外患之际,祁云宸每日里与大臣们忙得焦头烂额,可祁云琛却一副世家公子的清闲模样,整日里吃喝玩儿乐,左拥右抱,因此,也招致了不少大臣的弹劾。
只是,一向极爱面子的祁云琛却难得的给了所有人面子,并没有与弹劾他的大臣争辩,甚至还出人意料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点用在祁云琛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以林梦华对祁云琛的了解,但凡于他有利之事,就算不横插一脚,也得沾沾边儿,反观这次,他却如此淡定,想必暗地里定然早已将那蝇营狗苟的行当布置妥帖了。
宣政殿里,祁云宸一脸焦灼的坐在上位,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只是,大部分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建议。
“太子殿下,如今安王爷已去边关镇压,想来不多时便能传回好消息,吾等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李侍郎谬言,眼下突厥犯境,南疆之内亦蠢蠢欲动,陛下又……,此危急存亡之际,吾等必得做足准备,以防后患。”
“慕容少卿是否过于杞人忧天?我天齐泱泱大国,百万雄师,何惧区区鼠辈?”
“李侍郎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十六年前的大战,大人可是忘了?多年来,边境小国屡屡犯境,若不是安王爷与林国公常年驻守,尔等,安能在此空口白言?”
慕容朗一番话,含沙射影了一众毫无作为、混吃等死的大臣们,急得众人连连出言反驳,生怕自己被定下这庸碌的名声。
“我天齐大好男儿有的是,安王爷虽说年少勇猛,可也并不是非他不可,慕容少卿这话,说得像我天齐无人似的。”
“就是,就是!”
听着这些庸碌之徒的言论,慕容朗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反驳与他们硬刚,却被陈明赫抢了先。
只见他怒不可遏的开口回怼道:“哦~,那此番,便让各位大人前去与南疆斡旋吧!”
“这,这怎么行呢?我等早已年迈,哪儿还有这番精力,陈大人说笑不是?”
“对,对,我们哪儿行。”
人就是这样,只要事情不落在自己头上,总是能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可一旦轮到自己,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哼~,无事豪言壮语一箩筐,有事便成老弱病残了?”
“……”
这话说的,众人无言以对,天齐自建国以来,历经多位君王的励精图治,才有了今日的繁盛。
只是老树长存,总会长些蛀虫,以前,齐豫安对他们视而不见,可如今的局面,也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否则,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任何国家的强盛,总不能只靠着一两个人撑着,总得人人都付出点儿什么,才能走得下去!
当下,这些止战的大臣,不仅占了朝野大半,而且,还都是些举足轻重的老臣!
祁云宸明白,若是再放任自流,天齐的天下便如风中残楼般危矣。
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祁云宸赶紧顺着陈明赫的主意,出声安排,毕竟,对于朝中这帮老油条,他深知以自己的性子,是没办法拿捏的。
“既然几位大人如此踊跃,本宫便准允几位大人为国出力。”
“什么?太子殿下,这,这……”
“我等,我等不行啊……”
“但,本宫又怜惜各位大人年老体弱,不宜长途奔波,也就不让各位大人前往了……”
一听祁云宸松口,一众大臣连忙谢恩,那速度,犹如出鞘之利箭,骤变之天气。
“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祁云宸也似乎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果,神情淡然,似笑非笑的环顾众人一眼后,突然转折,语气加重的说道:“故,令尔等子侄赶赴南疆,查明原委,无果,不得回京都。”
“……”
众人只恨自己道谢太快,又苦恼太子殿下今日说话爱大喘气,可终归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不过,对于这些老臣,祁云宸最是清楚,届时,定然会怕自己子侄受苦,便让其随便找个缘由,草草了事。
只是眼下的情况,允许不了一点儿差错,因此,散朝之后,祁云宸又偷偷将陈明赫等人叫去了御书房。
“慕容少卿,南疆之事不容有差,那些个纨绔子弟,本宫放心不下,还得辛苦少卿亲自去一趟!”
“臣领命,即刻便启程出发!”
“好!”
慕容朗前脚刚走,祁云宸后脚就跟陈明赫打起了感情牌,虽说陈明赫一向刚正不阿,为国为民,可毕竟现在算起来,陈明赫也是祁云琛的小舅子,这层关系,还是得考量考量的。
“明赫,如今璟皇弟远赴边关,父皇又病重在床,左丞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中琐事,还得仰仗你多费心了。”
“为君分忧,乃臣职责所在,殿下何须如此客气!”
“眼下天齐内忧外患,可用之人却少之又少,你的能力与为人,本宫是信得过的。”
即便陈明赫向来不谙钻营之道,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
只是祁云宸不知道,以陈明赫的为人,就算祁云琛是他小舅子,他也断然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徇私。
“是,微臣明白!”
“好,好!”
得到答复,祁云宸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以作鼓励。
而林梦华这边,收到密信后,便叫人给庆来回了讯息,并让齐嗔连夜赶往南疆接应,自己则依旧在京都药堂中坐诊。
只是这日里,韩媚儿又再次来了药堂,不同的是,这回,是她一个人来的。
一进屋,韩媚儿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林大小姐,别来无恙!”
“韩夫人又是来‘瞧病’的?”
“是,也不是。”
“哦~?”
“妾身此次前来,是为三皇子妃求药的。”
“三皇子妃?她怎么了?”
“郁结于心,忧思成疾!”
“韩夫人应该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只能治身,无法愈心!”
“我明白,只是,陈姐姐如今心郁难解,身子每况愈下,日子久了,身体迟早会垮的!我想着,林姑娘与陈姐姐也算有些交情,这才厚着脸皮过来求你,望姑娘能去瞧一眼!”
林梦华想过韩媚儿特地来寻她,或许是心有算计的。
可对于陈倾染,她无法放任不管,先不论陌少白这层关系,单纯陈倾染这个人,她还是很喜欢的。
“好,我跟你去!”
见林梦华同意,韩媚儿赶紧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一脸的激动。
韩媚儿带着林梦华主仆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三皇子府,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陈倾染居住的偏院。
林梦华看着眼前位置偏僻,布置简陋,甚至可以说破落的院子,难以置信竟是堂堂正妃居住之处,眼底不自觉的涌上心疼。
身侧的韩媚儿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凑上前来,柔声细语,略带无奈的说道:“陈姐姐过得清苦,偏又倔强…”
一番欲言又止,却让人听得明白,林梦华转头打量着这个美艳善良而又充满柔情的女子,确是良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只是她很清楚,一个人可以追求完美,可绝不会是完美的,任何人都会被情绪所控,而眼前这个人,却完美得不像真人。
美艳不可方物,善良不拘小节,甚至作为侍妾,即便荣宠,亦是不争不抢,以礼待人,这样的女子,可以说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想拥有的白月光,但若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一个人,反而让人觉得不够真实!
“林姑娘?”
见林梦华出神,韩媚儿轻唤出声,抬起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将林梦华的思绪唤回。
寝室内,陈倾染病殃殃的靠在美人榻上,阳光透过眩窗打在她瘦削的身上,白皙的小脸儿上,透出病态,就像是一尊透明的瓷娃娃一般,在光影之下,摇摇欲坠!
林梦华的到来,显然出乎了陈倾染的意料,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陈倾染的眼中泛起难得的喜悦之色。
“梦华,你来啦!”
“倾染姐姐,我来了!”
两人像是许久未见,却又仿佛刚才分开,寒暄得自然而又亲昵!
林梦华摆上脉枕,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处,良久,才抬起头来,双眼氤氲的望着她。
对于林梦华的反应,陈倾染再清楚不过了,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只是,她还有遗憾,遗憾不能亲眼见到花开,不能亲自见他凯旋!
“梦华,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好着呢,你也不必忧心,我无事的!”
“倾染姐姐,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何故为情至此呢?若你不喜,总有的是法子逃出这困局!”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或许,因我生来自视清高,不屑世俗,如今,也算是因果循环,该有此劫!不过,我不后悔,若有来生,我亦如此!”
“倾染姐姐~”
“梦华,我知你好意,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家中父母兄长,不该因我个人之私而有灾祸,我的意愿,由我起,必得由我灭!”
“……”
林梦华从不知道,陈倾染也会有如此固执的一面,从前,她只觉得这个女子才华斐然,有些高傲却也平易近人,渴望自由但又安于现状。
可如今看来,陈倾染骨子里的倔强并不输自己,只是,自己得天垂怜,有幸重活一世,而她……
见两人情绪伤感,韩媚儿适时的递上两杯温茶,柔声宽慰道:“陈姐姐与林姑娘许久未见,想来定有许多心事要谈,不若这样,林姑娘就先在这偏院小住几日,正巧过两日,就是侧妃生辰,届时林家定然也是会来的,到时候,林姑娘再一同归家,岂不两全其美。”
“韩夫人可做得三殿下的主儿?”
“林姑娘说笑了,殿下的主自有殿下自己决定,妾身只是想让姑娘多给陈姐姐调养几日罢了!若姑娘不愿,妾身一会儿便安排车马送姑娘回去就是。”
闻言,林梦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起身握住韩媚儿涂着丹蔻的玉手,满怀感激的说道:“那就多谢韩夫人了,只是夫人也知道,我之前与三殿下之间多有不快,我倒没什么,若是让殿下知道夫人将我偷偷安排他府中,定然会与你心生嫌隙,那梦华可不成了罪人了?”
“林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妾身自也不会让姑娘为难,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多一人知情,还请姑娘放心!”
“如此,便多谢韩夫人了!”
“林姑娘客气!这个时辰,殿下也该回府了,妾身就先行告辞了!”
“慢走!”
韩媚儿走后,陈倾染拉起林梦华便进了内室,看着她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对她说道:“梦华,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是你明知府中有人对你心怀不轨,却依旧应承留下,这是为何?”
“倾染姐姐,若有人想害我,千万种法子都有,我总不能时时都能避得开吧?”
“可是~”
“姐姐安心,如今你还是左丞之女,我还是国公千金,只要陛下还在,他们,也便不能轻易拿我怎么样!”
林梦华自信满满的样子,让陈倾染呆愣了片刻,随即眼里染上笑意。
“你啊,有时,我还真是羡慕你的洒脱清醒!”
“我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身不由己?还是爱而不得?”
“勇敢!”
“勇敢?勇敢!呵~,垂死挣扎罢了!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尝尝春兰做的点心吧,我最爱吃的!”
“好!”
屋外,秋风乍起,吹落一地枯叶,落日余晖,映照屋檐,泛起层层霞光,两个女子静坐廊下,青丝随风飘扬,笑意溢满脸庞!
或许,快乐也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