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头日,按礼俗是要去拜见长辈的,林梦蝶二人也不例外。
祁云琛带着林梦蝶入宫跟黎非烟请过安后,就匆匆去上了朝,而林梦蝶与黎非烟闲话了几句,便也告辞回了府。
在回府的马车上,一阵颠簸后,林梦蝶突然觉得肚子坠得难受,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不一会儿便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木羽,木羽…”
“侧妃怎么了?”
木羽掀开车帘,就看见疼得满身大汗,虚弱的靠着车壁的林梦蝶。
“快,快去找~,赵御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
木羽没有半分耽搁,立即掉头去了太医院,筎笙则上车照看林梦蝶,给她擦着额上的碎汗,并吩咐人去宫门口等祁云琛。
就这样,几人匆匆忙忙的回到了三皇子府邸。
当祁云琛闻讯赶回来时,黎非烟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内室之中,林梦蝶疼得不住的呻吟,一直喊着要保住孩子,赵御医更是脸色铁青。
随即,在几个大穴上扎了几针后,林梦蝶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而他也急匆匆地出了内室。
“赵御医,林侧妃怎么样?”
“回禀娘娘,三殿下,林侧妃病症有些奇怪。”
祁云琛忍不住发问:“怎么个奇怪法儿?”
见赵御医欲言又止,黎非烟一个眼神,莫离便带着一众婢仆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说吧!”
“娘娘,林侧妃之前中的‘花火’之毒,突然又有了表征,而且,由于昨夜洞房花烛,气血归精,使得毒素加速蔓延,如今,已形成胎毒,胎儿恐怕,凶多吉少啊。”
祁云琛:“你说什么?之前不是还说胎儿康健得很,余毒也已经清除了吗?”
“下官也觉得奇怪,所以方才仔细探查过侧妃的奇筋八脉,发现她体内还有一种残留的毒素,但这种毒素,好像是专门压制‘花火’之毒的,之前胎儿在两种毒素的相互制衡下,一直保持着活力,所以诊出的胎脉十分康健。”
黎非烟:“为何如今又突然发作?”
“从侧妃体内毒素地含量来看,压制‘花火’的毒素,应该已经停了有段时间了,那份毒药,配合比例十分精巧,若是一直服用的话,孩子不仅可以顺利出生,而且不会带一点儿胎毒。只是如今,制衡的毒药没有得到及时补充,两种毒素无法再相互制衡,是以,侧妃才会有了滑胎之相。如今,下官也只能暂时稳住胎,至于能保多久,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可能诊出那是什么毒?”
“下官愚钝,即便用尽毕生所学,也没办法完全弄清楚的这其中毒物的用料、比例,而且这毒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它里面所用的毒药比例,必须分毫不差,多一点就是剧毒,少一点儿又起不到作用,十分的复杂。”
黎非烟本就不期待这个孩子,留不留得住的,其实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有人像逗傻子一样,故意逗着她玩儿,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呵呵~,真是没想到啊,这国公府,竟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
可祁云琛却急了,本来先前说这胎留不住,他已经放弃了的,可后来又说,这胎能留下,他其实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是因为‘第一个皇孙’的头衔,还是什么,总归,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样也会有点儿感情的。
“你个庸医,一会儿好,一会儿又不好的,问你什么你都解决不了,这太医院当真是吃闲饭的?如今你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否又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还什么另一种毒素,我看就是你医术不精,保不住本殿下的孩子,才故意找了个如此蹩脚的借口。我告诉你,若今日这胎留不住,那你就得提着头从这皇子府里出去,哼~”
“下官确实技不如人,但也真是用尽毕生所学的在给侧妃医治,还望殿下明鉴。”
“琛儿,你为何这般急躁?”
“母妃,虽说权谋,可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呀,我也曾对他有期待,我也想看着他出生,请母妃想想办法吧!”
黎非烟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她与齐豫安唯一的血脉,若有所思。
良久,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道:“知道了,母妃会替你想办法的。”
“谢谢母妃。”
几人走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而这厢缓缓转醒的林梦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急切的,一个劲儿的询问孩子怎么样,在得到暂时无恙的答案后,才缓缓舒了口气。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给为娘争口气!”
……
暗夜里,一间密室当中,是黎非烟与一个坐着轮椅,戴着面具,有些瘦削的男子。
“请主上恩赐解药。”
“呵呵,解药?黎非烟,你不会是忘了,从‘无门’拿出去的毒,都是没有解药的吧?”
无门之毒,要么被长期折磨而死,要么当场毙命惨死,一个伤神又要命,一个要命也痛苦。
反正就是,无门的毒药一经出手,绝不会给人有翻盘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它会叫这个名字的原因:天堂无路,地狱无门!
“可她体内,明明有另一种毒素可以压制‘花火’,想来,也是有药可治的,还请主上恩赐。”
“你也说了,那也是毒,稍有不慎,是会立即毙命的,难道赵御医跟你说得还不够明白?”
“可游明已死,我想不到,究竟是谁还会有这样的本事?”
“我也觉得有趣,所以,这不就来告诉你了。”
“请主上明示。”
“游明生前的还有个入室弟子。”
“是谁?”
“国公府大小姐——林梦华!”
“……”
黎非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是林梦华,一个被人人唾弃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门手艺,真是打死她都不可能想到的人物,可主上说的,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真是没想到,国公府那个平庸无能的大小姐,竟还有如此本事,真是让人好奇呐。”
“平庸无能?呵呵,那只是她想让你们看到的罢了!”
无端被怼,黎非烟没再接话,而被叫做‘主上’的人,嘴脸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幽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充满了危险。
在密室里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他脸上黑沉的面具泛起金属光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在轮椅边缘有节奏的敲打着,浑身透出一股阴森感,远远望去,就像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此刻,正贪婪的俯视着人间!
而胡蘧满心期待的三朝回门,因为林梦蝶胎象不稳,被祁云琛给取消了,只叫人送了些礼品上门慰问,便草草了事。
这让胡蘧既失望又焦急,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可身为姨娘,她又没有这个资格,便也只能在胡蝶苑里,整日祈祷,甚是忧思。
因着胎儿的缘故,如今的林梦蝶,在皇子府里被呵护备至,一个侧妃,表面上却被宠得像明媒正娶的正妃一般,可谓是春风得意呐。
而她自己自然也很是享受这种被人关怀、呵护的感觉,天天满面春风的,给府里的其他侍妾羡慕得不行。
现在,整个偌大的三皇子府里,就她这么一个女主人,而且她肚子里还怀着这皇子府的第一个小世子,天齐的第一个小皇孙,自然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其它的美人、夫人什么的,她更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的。
其实说来,这个现象也是很奇怪的,毕竟祁云琛如今正是青春壮年的时候,而且他也不是那等不沾风月的禁欲之人,可他自立府,数年以来,美人、夫人宠幸过不少,却始终未有一人能为他诞下子嗣。
若不是如今林梦蝶有了,众人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可好日子总是短暂的,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林梦蝶还没好好享受几天,就在众人精心的照料之下,落了胎。
侧妃所住的西苑里,此刻鸡飞狗跳,婢女们一趟接着一趟的端着热水进,捧着血水出,嬷嬷们辅助赵御医,在内室里为林梦蝶止血。
胎儿排出时,早已成型,是个肉眼可见的男胎,林梦蝶瞥了一眼,便开始浑浑噩噩的叫喊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当祁云琛看到被端出来的胎儿时,眼里有一瞬间的心疼,可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他没有留下任何话,就这样默默的回了主院,也没有看一眼此时正虚弱的林梦蝶。
书房中,祁云琛砰砰啪啪的摔着东西,也不说话,但没有人敢靠近。
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很生气,也很难过,众人以为祁云琛定是爱惨了林梦蝶,才会有如此的表现。
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心里的权和爱,谁的分量更重。
毕竟,成婚当天,祁云琛就已经欢欢喜喜的将林梦蝶有孕之事告诉了齐豫安,他看得出来,齐豫安也很高兴。
他也想着,或许这个孩子的出生,真的会让齐豫安对自己不一样,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说不定父皇还会数落他一顿,说他照看不周,你说他能不气吗?
待林梦蝶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屋内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肚子,神情有些许的恍惚。
“筎笙,我的孩子好吗?”
“侧妃,呜呜呜…您别难过,会伤身的。”
可林梦蝶却像没有听见一般的,双眼无神的,一直重复着:“我的孩子好吗?”
“小姐,您别吓奴婢,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您可要紧着身子啊。”
“滚开,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就在这儿。”
林梦蝶红着眼,一遍吼着,一边指着自己的肚子。
木羽见她如此模样,终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坐在榻前,拉着林梦蝶的手,轻声的的哄着。
“小姐,您还年轻,孩子会再有的,如今最重要事,是您的身子,等您好了,再给殿下生个十个八个的小世子。”
“不,不,我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呢?怎么就会没了呢?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小姐,您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别难过了,咱们起来喝点儿温粥。”
木羽扶着林梦蝶就要起来,一旁哭得抽泣的筎笙,却给二人爆了个大雷。
“小姐,我听府里的…嬷嬷说,赵御医说您…您之前喝的安胎药里…被下了毒,才会让这胎…保不住的。”
诚然,这些消息是黎非烟刻意叫人透露出来给她们听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而林梦蝶身边的筎笙也是个憨傻的,别人说什么都信,还都要给林梦蝶传一耳朵。
“下毒?是谁下的毒?究竟是谁要害我?”
木羽真的很无语,好不容易把林梦蝶的情绪安抚下来,如今又得重新来过了。
“小姐,您之前喝的药,都是咱们胡蝶苑小厨房自己熬的,没人会下毒害你。”
“怎么不会,说不定就是大小姐看不惯咱们小姐比她幸福,所以…”
“筎笙,别瞎说,你这不给小姐添乱吗?”
“我没有,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林梦华,一定是林梦华,一定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看着林梦蝶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木羽忍不住瞪了一眼筎笙,见她哭的涕泗横流,便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木羽很清楚,林梦华虽说和二小姐时常不对付,可从来都是二小姐想方设法的去害她,大小姐回回都只是防守而已,从未忍心下过毒手。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大小姐不是好人,可她能分辨得出,林梦华虽然表面狠心,可内心里是善良的。
就像之前她和筎笙因为避暑山庄的事,挨了板子,也是大小姐偷偷让小玉送来的药膏,才不至于让她们受罪。
而事后,林梦华从未施恩挟报,也没跟筎笙提起过,可她知道的,那种药膏,只有绮梦园才有,因为,她曾在伊梦身上闻到过,那是专门用来治外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