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鬼啊!”
这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仁寿宫宁静的长空,惊动了宫里的宫女与太监。
“出何事了?”几个太监跑到宫门口,询问那两个已有些神志不清的御林军。
御林军指了指屋脊道:“鬼...厉鬼啊...梅贵妃,梅贵妃化成厉鬼了...”
太监惴惴的抬首望去,只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一晃而过。
宫女们闻言,聚在一处,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梅贵妃生前与皇后不和...
“都站在这作甚?不要脑袋了是罢。”黄嬷嬷一声厉喝,众人立即作鸟兽散。她瞥了眼那两个御林军,见他们脸上有些粉尘,心中了然。
她吩咐道:“拖下去,浇醒。”
太监应声,扶着那两御林军下去。
黄嬷嬷脚步匆匆去内殿汇报,心道:究竟是何人作怪?
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那个姜姑娘...还有蓝嬷嬷,究竟是巧合还是...
她摇了摇头,拐入长廊中。
这长廊一侧是墙壁,另一侧有几扇高窗,月光透过高窗映入其中,又有灯盏照应,很是明亮。
倏尔,一阵强风吹过,灯盏齐灭,紧接着高窗似被什么遮挡,隔绝了所有月光。
长廊上顿时陷入一片深邃而压抑的黑暗中,是无尽的幽暗与沉寂。
阴风肆虐,带着一股股刺骨的寒意,从长廊的尽头呼啸而来,穿梭在每一根雕梁画栋之间,发出呜咽般的低吟。
黄嬷嬷呼吸一窒,她立即停住脚步,握拳颤声道:“来人,来人。”
声音飘荡在长廊上空,最终被幽暗吞没。
她颤抖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阴风又起,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细碎的声响,宛如枯枝败叶在地面摩擦,又似远处隐约的哭泣。
“黄~嬷~嬷~”耳边感受到一阵温热,似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她一般。
她颓然倒地,垂首大哭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黄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几个宫女围了过来,扶着她问。
她怔怔的抬首,长廊上又是一片光亮,那灯盏上的火光依旧,高窗上映入的月光依旧,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她用帕子拭去泪水,让宫女搀扶着她继续往内殿去。
“你这是怎么了?”皇后披着外裳,坐在床榻边询问道。
黄嬷嬷扑通跪地,惴惴道:“禀皇后娘娘,老奴,老奴方才见鬼了。”
皇后眸色陡然一变,她挥退宫女,呵斥道:“混账东西,何来怪力乱神一说。”
她走到黄嬷嬷面前,抬起她的下颚,用指腹擦了些她脸颊上的粉末,问道:“你看看,这是何物?”
黄嬷嬷心里一顿,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腹上也沾了些粉末。
她嗅了嗅,恍然大悟道:“飞魂散,是飞魂散。”
皇后厉眸射向四周,她道:“既然来了,便现身罢,又何须这般装神弄鬼。”
余音未落,屋内的灯烛忽然齐齐晃动了几下,仅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黄嬷嬷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她害怕的去扯皇后的袍角。
皇后下意识低头,再次抬首之际便看从梁上垂落下来几条白绫,每条白绫上都写着几个硕大的红字,看上去触目惊心。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的从外殿传来。
皇后心中一凛,一脚踹开黄嬷嬷径直走了出去,那外殿上竟也挂满了白绫。
那些白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飘荡。
皇后心里沉了沉,她拽住一条白绫,上首书:二夫人,灵儿死的冤啊
二夫人?灵儿?哪些遥远的记忆纷至沓来,她身体微微一晃,又扯来另一条白绫:二夫人,锦华腹中落下的三个孩儿很想你啊
二夫人,你为何谋害大夫人啊
二夫人,你为何要害阿喜啊
......
白绫上的那些面孔仿佛都生动的展现在眼前,皇后怔怔的松开了手,她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拽住门框,大口呼吸着平复心绪。
倏尔,梁上的白绫开始翻飞,那火焰似星火,瞬间吞噬了整条白绫。
转瞬间,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梅贵妃...是梅贵妃的亡魂...”
宫女与太监们瑟缩在一旁,低声喃喃着,空气里充满了恐慌与不安。
皇后冷眼扫视四周,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唤道:“黄嬷嬷。”
黄嬷嬷踉踉跄跄的跑上前,皇后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也这般糊涂不成。既然有人装鬼,那本宫便把那只鬼揪出来。随我去灵梅宫。”
“是~是~”黄嬷嬷诚惶诚恐应声。
行直灵梅宫,黄嬷嬷看到灵堂上挂着的白布,忍不住身子又哆嗦了下。
皇后径直入内,灵堂前只跪着几个太监宫女,正往火盆里撒纸钱。她问道:“太子妃...”她顿了顿,眸光微闪,自言自语道:“该换称呼了...”
“成王妃何在?”皇后问。
“禀皇后娘娘,成王妃身子不适,尚在福临宫休憩。”
“这都歇了多久了?”皇后声音带着些恼怒的意味。
黄嬷嬷道:“禀皇后娘娘,老奴白日里去探望过,成王妃宫里来了一个大夫,说是陛下派来给成王妃调理身体的。她道成王妃因小产身体尚未恢复,不可守夜劳累,否则便有性命之忧,还说,还说要去回禀陛下。”
“大夫?”皇后狐疑道。
“是,就是先前澜王侧妃,与澜王退亲的姜姑娘。”
皇后眸光微闪,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让陛下下令让其与澜王退亲,倒是有些本事,如今竟堂然皇之住在这福临宫...
她转身吩咐道:“去福临宫。”
“是。”
姜易安穿着中衣,正在房间里踱步,翘首以盼皇后的到临。
方才在仁寿宫里那通闹腾,余味未了...想想日后这几日,每日都能去闹腾一回,她就高兴的直咧嘴。
宫门口一阵喧嚣,随着太监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的高喝,各个殿里的灯盏都亮了起来。
成王妃崔宜然披着一件披风,在春黄的搀扶下遥遥走来。她脸色惨白,走路跌跌撞撞,一副病体未愈,弱不禁风的孱弱模样。
“皇后娘娘万安。”崔宜然跪地叩首。
皇后娘娘淡淡瞥了眼她,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竟未看到姜易安。
她柳眉蹙起,已然没了平日里的柔声细语,她冷声问道:“为何不去你婆母灵堂守夜?”
崔宜然心里一顿,她又嗑了一个头道:“儿臣身子不适,无法下榻,请皇后娘娘恕罪。”
“呵,无法下榻?”她冷笑了一声,淡淡扫了眼她道:“这不下了榻么。”
她悠悠行至上首坐下,眼角余光忽瞥见一白衫女子一晃而过。
她差点惊叫出声,垂首缓了几息,终是看清了那女子。
“姜易安。”她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