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杵了杵姜东德的胳膊,又瞪了他一眼。
姜东德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问道:“老人家近来可好啊?来,我来诊诊您的脉。”
陆祖母将手腕放到桌案上,姜东德搭上三指细细诊了一番道:“比先前好了不少,这药您得继续喝,今日我给您调整下药方。”
陆祖母点头致谢,三娘又询问陆言卿道:“你去书院读书,祖母可怎安排?”
“我本想在书院就近寻间屋子安顿祖母,找了几日暂未寻到合适的,就先在书院旁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祖母先住一段时日。”
陆祖母随即嗔怪道:“要我说住什么客栈,那得花多少银子,我去附近人家家里寻个活,能吃能住还能赚点银子不是。”
陆言卿笑笑,拍了拍陆祖母的手道:“您都这把年纪了,身体最是要紧,我在书院读书还能有补贴,您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三娘与姜东德互相对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他俩想到一块去了。
三娘道:“言卿是罢,陆祖母,我这倒是有个活。那户人家就在西市永嘉坊,离书院不远。那家小姐有孕了,日常服侍、扫撒庭院的丫鬟不缺,就缺个有生产经验,能说说贴心话的嬷嬷,您看,祖母可愿?”
不待陆言卿表态,陆祖母当即应道:“愿意,愿意。可我这般年纪大了,那小姐可愿意?”
三娘笑盈盈的拉着陆祖母的手道:“愿意,那小姐是个好脾气,知书达理,也会些拳脚功夫,过几日就嫁到夫家去了。夫家就隔了一条街,哦,对了对了,那夫家可是京城大医,待那家小姐出嫁,您就跟着过去。每月的例银回头让那家少爷同您说,也不用您入奴籍,哪日言卿高中状元了,您想回去便回去。您看,如何?”
陆祖母与陆言卿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这究竟是哪个大户人家能对仆从如此好?
这话若不是从王妃的母亲出,他定要认为是个骗子了。
陆言卿向三娘施了一礼,道:“多谢姜夫人,恕在下冒昧,敢问是哪户人家?”
三娘笑着起身,她挎上包袱扶起陆祖母道:“走,走,一起去。”
姜东德朝决明挥了挥手道:“决明,备车,去陈宅。”
陆言卿有些茫然,直至到了陈宅的花厅依旧觉得有种做梦的感觉。
姜川柏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厅里的几人,很是不耐烦。
三娘瞪了他一眼,对他道:“这是陆言卿,是我女儿的朋友。”
“女儿的朋友”这几字,三娘咬字异常重,她哼了一声接着道:“他啊,小小年纪便是举子,还考上了睢阳书院,明日便去书院报到了。”
姜川柏迅速打量了一番陆言卿,视线又落到三娘身上问道:“与我何干?”
姜东德气不打一处来,他哼了一声以示抗议,便转过身去。
三娘捂住胸口,劝自己冷静,她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松烟怀着身孕,陆祖母是我给她寻的嬷嬷,不做粗活,只陪她说说体己话,工钱你好好开。”
姜川柏掀了掀眼皮,扫了眼陆祖母,又扫了眼陆言卿,幽幽道:“人是你请的,工钱为何是我开?”
姜川柏话音将落,迎面飞过来一个物件,他目光一凛,侧首躲过。
姜姜上前一看竟是只乌皮靴,他憋着笑,拾起那只乌皮靴给姜东德送去。
姜东德气的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原本梳齐整的发髻,竟散落下几缕发丝。
“老爷,您消消气,少爷这不是还在气头上么。”姜姜在一旁轻声劝慰,替他穿好乌皮靴。
那头的姜川柏见姜东德如此盛怒,他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他轻咳一声,招呼黄老上前吩咐道:“先将人安顿到松烟院子罢,明日领着去司徒府,便说是姜家请的嬷嬷,回头松烟能走动了,便让他们送回陈宅来,人还未出嫁便住到夫家成何体统。”
三娘嘲讽道:“呵,论说体统,谁能比的上你陈老爷啊。”她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包袱道:“这是陆祖母亲手给澜王妃绣的帕子,我要亲手交给她的丫鬟,你让我进去见翠衣。”
姜川柏磨了磨后槽牙道:“我这从未有澜王妃。”
“你!”三娘气结,心道:怎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她又拍了拍胸口,垂首深呼吸几息道:“姜家小姐行了罢。”
姜川柏一侧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朝姜姜摆了摆手道:“去,东西给翠衣送去。”
姜姜上来拿包袱,三娘扯着不肯放,她又按捺不住大声喝骂起来:“好你个姜川柏,有你这么对父母的么?!早知道你如此大逆不道,生你之时就该把你扔了去!”
陆言卿与陆祖母看呆愣住,这其中的关系他们属实无法捋清。
黄老笑盈盈的朝他们走了过去,将他们祖孙二人带出了花厅,轻声道:“陆公子,今夜您也住府上罢,明日小的派人送您去书院,这书院啊离这不远...”
花厅里的喝骂声一直未绝。
姜川柏端着一盏茶盅,饶有意味的看着三娘跳脚的模样。
吴起急匆匆的步入花厅,他朝姜川柏拱了拱手道:“主子,澜王求见。”
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三娘理了理衣襟,轻笑一声道:“我女婿来了。”她将包袱紧紧攥在怀里,如看好戏般坐回了软椅上。
女婿两字很是刺耳,他虽接受了自己对姜易安并非男女之情,可总觉得江燮此人配不上姜易安,不,天下男的,都配不上!
他放下茶盅,扫了眼三娘与姜东德冷冷道:“你们回避一二,我同那厮有事。”
三娘腾的站起来,她威胁道:“要么让我跟你爹去看易安,否则我就同我女婿说,易安被你关起来了,好歹人家也是王爷,回头让那着盔甲的府兵围了你这陈宅,看你如何?!”
“呵呵呵...”姜川柏从吼间发出一串冷笑,他道:“你当我姜川柏吃素的?行了,行了,去罢。”他朝三娘与姜东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嘀咕道:“若不是易安让我救,这人死了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