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仲怔,他如何都未料到,姜川柏竟如此反应。
他以为姜川柏未听明,便又重复了一遍道:“蜀地三军奉太子急召集结,不日便要入上京,召曰:奸臣难制,清君侧。”
司徒空言罢,目光停留在他手上那柄嵌满五色宝石的短刃上,神色略有些紧张。
松烟道,姜川柏此人看似出格,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实则善于谋划,对他不必绕弯子,将所求一一言明即可。
可他对江燮那满不在乎甚至有些鄙夷的态度,多少让他心生畏惧。
姜川柏淡淡扫了一眼司徒宽,他收起了刀,又“嘶”了一声喃喃道:“奸臣难制,呵,谁是奸臣,他么?呵呵呵呵,有点意思。”他将匕首扔到桌案上,起身走到司徒空身旁,小声道:江燮那厮假传太子召,蜀地三军进了上京城,就逼得太子不得不认。若太子真能拿出证据证明江燮那厮或者旁人是奸臣,死几个大臣保全自己,尚且能躲得过一劫。若拿不出证据,大可指摘他这是对九五之尊之位别有图谋。”他顿了顿,双眼微眯,接着道:“圣上多疑,他这是想逼圣上收回太子手上的兵权甚至废了太子,兵行险招啊。”
他一侧嘴角微微勾起,可眼中却闪过一道厉芒。
倏尔,他拍了拍扶手,脸上有些玩味之色,他道:“你去告诉江燮那厮,此计不可为,圣上不可能废了太子也不可能收回他的兵权。若想报仇,还不若派人刺杀来的实在。此举,只会让他自己陷入被动,累及自身,小命难保矣。”
司徒宽心里一紧,他着实有些听不明白,江燮是想坐实太子逼宫之举,可为何太子不会被废?
他起身朝姜川柏拱了拱手,恭敬道:“司徒愚钝,请川柏兄言明。”
“呵,是有些愚钝。”姜川柏戏谑道,他瞥了眼这司徒家的公子,心叹道:这司徒宽为了保住司徒一族,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几个儿子都养废了,这嫡长孙又是这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弱小模样...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姜川柏也懒得再道给他听,于是抛下一句:“圣上对太子宽宏,并非对太子,而是对元泓昶此人。若想知晓原委,让那厮自己来求我。”便急步离去。
司徒宽闻言便觉十分为难。
头可断,血可流,江燮怎可能来求人?此人几个时辰前,藏起了他的侧妃,还将他拒之门外...
他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想起将松烟拥在怀里的美好,又给自己打了打气。
此事可是松烟让他办的第一件事,断不能有差错!
他出了陈宅,便扬起手中的马鞭,立即催马去寻江燮。
澜王府里的红绸依旧飞扬。
高高悬起的红灯笼上的喜字很是精致,中间镂空刻着一对喜鹊,周边用金线描摹,阳光投射上去便会闪闪发光。
只是阖府上下无人驻足欣赏。
澜王爷受伤未愈,姜侧妃迄今音讯全无,原本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如今却笼罩在一片凄凉之中。
江荣将司徒空引入了书房。
江燮面容憔悴,脸色阴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坐在书案前,淡淡扫了眼司徒空,问道:“你不在家,来我这作甚?”
司徒空嘿嘿一笑,他拱了拱手道:“昨夜多谢江兄叫醒我,我这才有机会能同松烟和好。嘿嘿嘿,回头等日子定了,你可得来喝杯喜...”
喜字刚说出口,他余光扫见绫窗上的大喜字,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便垂首佯装咳嗽起来。
江燮冷冷道:“说罢,来寻我何事?日后若无大事,便不要来寻我了。”
司徒空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泛酸。他揉揉鼻子,小心翼翼道:“江二,你我十几年的兄弟,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此事众多错处,危险重重,不若从长计议,如何?”
江燮动作微滞,笔尖轻轻一颤,一滴墨珠悄然滑落,迅速在纸上绽放成一片氤氲。
他将笔放到笔架上,叹了一口气道:“我与他争斗多年,我伤他一分,他便还我一分。日子一晃,三年过去了。司徒,你说是我无用么?”
司徒空心中一凛,他想起这些年,江燮时不时就惹来一身伤,严重的几次,差点就丢了命。他摇了摇头,认真说道:“非也。”
他起身,将双手负后,凝视着绫窗外的风景继续道:“江大将军被太子所害,无确凿证据,可陛下多疑,为何唯独对此事不闻不问?江二,你可有想过这是为何?”
江燮微微抬首,他望着司徒空,脸上露出震惊及诧异之色,这并非是司徒空能想之事...
司徒空一振衣袖,转身望着江燮,目光凌厉:“那是陛下不敢!他怕太子真是谋杀朝廷忠臣、重臣的凶手!”他越说越激动,指着虚空,竭力压着自己的声音道:“陛下明知太子德不配位,又有谋杀朝廷重臣嫌疑,为何一忍再忍?六王子、七王子、八王子虽不过十岁,可陛下亦才不惑之年,完全可以废了他重新立太子。这是为何?江二,你想过没有?”
江燮缓缓摇头。
司徒空得意的笑了笑,轻轻呼出一口气坐回圈椅上道:“圣上对太子宽宏,并非对太子,而是对元泓昶此人也。”
他面上挂着一抹笑,心里忍不住的怦怦直跳,原来畅所欲言是这种感受!
方才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一半出自松烟,一半是他琢磨的,最后一句结论是姜川柏所言。
看到江燮的眸光微闪,而后便是长时间的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司徒空慢慢便觉得有些心虚,他脸上得意的笑容转换成了不安的讪笑,他嘿嘿笑了一声道:“怎么?可是我说错了?”
江燮眸色一黯,眉头微蹙,他将茶杯朝司徒空的方向推了推道:“你从何而知?”
司徒空挑了挑眉,坦然道:“果然瞒不住江二你。呵呵呵呵。那谁,你大舅子,我师姐她兄长姜川柏,他说你此举只是自寻死路。”他偷觑江燮的脸色,顿了顿,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他说若你想知晓原委,便去求他。”
江燮的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
姜川柏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