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柔光映照在这抹绿色身影上,凤冠上的缨络垂旒微微晃动,散出一道道璀璨的金光。
“王爷。”姜易安轻声唤道,她手持扇面遮挡住面庞,躬身微微垂首行礼。
江燮看得有些微微发怔,那句“王爷”并未入耳。
姜易安垂首等了几息,未见江燮言语,她悄悄将扇子挪到一侧,撞入江燮的目光中。
他凝视间,神思有些恍惚,姜易安那张玉面如花、皓齿红唇的绝美容颜,被一抹温柔的金色光辉轻轻环绕,璀璨又夺目。让他那双清冷如水的眼眸,慢慢燃起了一丝温度。
“王爷!”与先前的那声娇俏声不同,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江燮回过神,看清了扇子后露出的半侧面孔里,那女子的目光里有几分不耐与不解。
他垂首轻咳一声,上前虚扶她的手臂。
微风轻拂,她周身散出的幽香,缠绵悱恻,不绝如缕地缭绕在他鼻尖。她就在他眼前,他双手慢慢向上挪移,指尖触到她手背,温暖又柔软,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紧。
他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心潮澎湃。
时间,若在此刻停住。
她就逃不走了。
扇子后的姜易安一愣,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她轻声唤道:“王爷,红绸~”
江燮不为所动。
姜易安蹙起眉,轻轻踢他的腿道:“王爷!”
江燮闻声猛地抬首,见姜易安仰着脖子,正对他挤眉弄眼道:“红绸!拉红绸啊!”
他唇角漾起一抹笑,点了点头,拉起红绸一角,慢慢牵着向喜厅走。
喜厅那头,姜东德与三娘端坐正首,正等着新娘拜别。
三娘看到姜东德眉头紧拧,她轻声道:“不兴哭啊,你憋着点。”
不说还好,这一说,姜东德就憋不住了,他垂下头用袖子遮掩面容,肩膀微微颤动着哭起来。
“好了好了,这让别人看了笑话。这么多人呢。”三娘拿出帕子,悄悄递给姜东德,也觉眼眶有些酸涩。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喜厅里一阵骚动。
江燮拉着红绸缓缓而来,那一头是手持扇子的姜易安。
三娘的眼睛愈加模糊,她快速的擦了擦眼睛,笑着望着跪在面前的姜易安。
“爹,娘。”姜易安唤道。
姜东德点点头,哭的如个孩童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易安见他哭的如此伤心,她心里也微微有些泛酸,心道:还是第一次见他哭的这般厉害,老姜头是多舍不得她出嫁呢...
她收敛心绪,保持跪姿向前挪动几步,还未待嬷嬷阻止,她就挪到了姜东德面前,嘟囔道:“爹,我这出嫁,不是送死,您怎哭成这样?”
姜东德哽住,他看到姜易安脸上露出的无辜又有些委屈的表情,脑袋有些空白。
她,她这是说的甚?
三娘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方才那绕在心头的不舍情绪被这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彻底击碎,她惊慌失措道:“你快给我呸呸呸!你,你...”
嬷嬷眼看三娘又要上火了,她上前按住三娘手臂,轻声对易安道:“易安跪好。”
姜易安应是,又跪到原先的位置,垂首等着三娘训话。
三娘轻轻拍了拍胸脯,偷觑江燮,见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肃穆,稍稍放下心来。她坐正,轻咳一声对姜易安道:“今日起,你便是江家妇了。日后要好好侍奉江家祖母,好好侍奉王爷,早日为江家开枝散叶。”
“是,女儿谨记母亲教诲。”姜易安朝着姜东德与三娘拜了拜,而后被翠衣扶起。
“新妇上轿~”随着喜厅内高声唱喝,门口再次响起了迎亲曲。
江燮拉着姜易安慢慢走向门口那顶豪华的轿子。
围观的百姓看到新郎与新娘又开始议论纷纷,皆对姜易安一身华服与横亘街头的宏大轿辇赞不绝口,啧啧称奇。
两扇嵌着金箔的浮雕轿门敞开,稍一靠近,姜易安嗅到了幽幽的檀木香,这与江燮书房的气味如出一辙。
江燮慢悠悠收回红绸,在她耳边低语道:“水跟点心在食盒里,你若渴了或饿了就先吃些。”
姜易安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问道:“我一人坐轿子?你呢?”
江燮愣了一息,随后笑着道:“你可有听新郎坐轿子的?我骑马。”
“就你这身板,骑马多累啊,你可吃得消?”
“恩,进去罢,小心头。”江燮将手抵在轿子顶,扶着姜易安入了轿子。
几步开外的卫梅娘双手攥着帕子,低声嘀咕道:“还真是浓情蜜意啊。”她眯了眯双眼,随即脸上浮起温婉的笑容,走向另一顶轿辇中。
翠衣一直盯着卫梅娘,总觉得她方才这句话的语气及表情很是奇怪,待江燮走开后,她迅速上前隔着绫窗对姜易安嘀咕了几句。
姜易安颔首。
翠衣朝轿夫点了点头,整个接亲的队伍在欢快的曲乐声中便慢慢驶离了玉带巷。
围观的百姓散去了一大半,还有些看热闹的年轻人及半大孩童依旧紧紧跟着队伍。
轿子微微晃动,微风和煦,姜易安靠坐在软垫上,眼皮愈发沉重。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不可睡,这要是到了王府,不知自己会睡成何副模样...
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食盒,她猫着腰拿起来一看,还真是好吃的。
她笑着捏起一块金灿灿的米糕,刚要放入口中,想起翠衣的一席话,她停住了。这米糕倒是闻不出有其他异常的味道,她从腰间摸出一枚银针插入米糕中,过了几息拔出来一看,银针竟快速的变黑了。
姜易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点心。她一把将米糕扔回食盒里,又拿起水囊嗅了嗅,而后倒了些水在食盒上。
“可千万别有毒啊,我想喝水呢。”姜易安嘀咕道,她拿起银针沾了些水,银针迅速变黑。
“呵...”姜易安无奈的笑出了声,她随手将银针弹射到轿门上,甚觉无趣。
这头冠好重,她晃了晃脖颈,忽觉憋的慌。她拉开绫窗上的帘子,向外探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轿子外的一景一物都慢慢变的陌生起来,想起今日起便要在王府生活一段时间,她心中涌起一抹淡淡的不安感。
街边屋脊上的一群雀鸟,扑扇着翅膀飞向空中,姜易安的目光不由得被它们吸引。她顺着去鸟飞舞的方向,忽在屋脊上瞥见两个黑影。
她双目一凛,定睛望去,那两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各自拉着一把弓箭,正对着队伍前头方向。
“江燮!”姜易安心里一紧,她扯下头上那繁重的发冠,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一脚踢开轿门,脚尖一踮飞身而上。
“江燮,有刺客!”她大声唤着,往屋脊方向腾挪而去。
江燮转身,只看到姜易安飞奔在屋脊上,她前方的两个黑衣人手上的弓箭已拉满,一人对着姜易安一人正对着他。
“江荣!”江燮急唤道。
江荣双脚踩在马背上,越起之时手中的袖箭对准其中一个黑衣人,那人被射中心口,恰这时,姜易安指尖的银针也飞射而出,这两个黑衣人,闷哼一声,双双从屋脊上掉落而下。
“啊!”沿路的百姓惊呼起来。
姜易安停住脚步,她双手叉腰,刚想夸赞江荣的袖箭,抬首看到对街屋脊上密密麻麻十几个弓箭手,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快跑!”姜易安指着对街大声唤道。
她话音未落,那箭雨伴随着呼啸声,直奔江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