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月光透过老槐树密密的枝丫,在缝隙中洒下点点银辉。这斑驳的银辉映照在姜易安肩头,也落在她身旁一道颀长的身影上。
“发生何事了?”江燮的声音响起。
姜易安猛地睁开眼睛,快速的擦了擦双颊,冷冷道:“无事。”
江燮的心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紧紧攥住,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绳索一直缠绕束缚着它。姜易安那冷漠态度更是加剧了这股束缚感,难以挣脱。
他坐到她身侧,柔声道:“你若生我的气,打我便可,为何要...”
“呵。”姜易安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她神色恢复如常,揶揄道:“王爷误会了,方才可不是因你伤怀。”
心脏又是猛地被拉紧,微微发疼,他抿了抿唇:“那是因何?”
“与你澜王爷何干?”
江燮默然。
院中的空气忽然凝结起来。
突如而来的一阵秋风冰冷刺骨,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冻的江燮指尖冰凉。
他紧攥住一角衣袍,脑袋空白一片。
与你澜王爷何干?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他的心瞬间就被揉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变的有些艰难起来。
“因为陆通?”江燮道。
姜易安猛的看了过来,她眼神冷冽如霜,只那一瞬,又扭过了头去。
江燮微微垂首,有些不敢置信,这四个字怎就从他口中吐出,他顿了顿,解释道:“我...”
“是啊。”姜易安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江燮捂住心口,那无形的绳索终是将他的心脏勒的生疼生疼。
听那操控绳索的女子,又道:“王爷三番五次提及陆哥哥,究竟想作甚?直说便是,用得着这么麻烦让人来偷陆哥哥送我的东西。”她轻轻敲了敲微微发麻的双腿,起身走到另一侧,仰头望着薄云。
江燮张了张嘴,脑海里好多好多字,始终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他望着姜易安冷漠的背影发怔。
“王爷怕是忘了,你我可是有约定的。”姜易安道,她转身看着江燮那阴沉的脸,眉头微蹙,接着道:“我不问容音姑娘是谁?你又何必针对陆哥哥?”
江燮静默半晌。
那几乎被淡忘的约定,猛然间在他心海中翻涌,字字句句,紧密交织,如同锋利的剑刃,深深刺入他早已紧绷的心房。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不曾想过,你我便当真成亲?”
姜易安眸光微闪,她抿了抿唇,道:“假的便是假的,何必当真。”
“好。”江燮低声道。
“好。”姜易安也跟着低声喃喃,心里酸沉沉。
江燮慢慢起身,如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向角门。
他推开门,一阵风吹来,迷了他的眼睛。他揉了揉,再次睁开时,眼角有些泛红。
他有些茫然的沿着临河道,缓步走着。
澄澄碧水,倒映出满天星辰,月轮破云而出,再度高悬于夜空之巅。
“鹧鸪。”他唤道。
鹧鸪从墙角走出来,他一脸颓丧,拱手道:“属下在。”
“今日起,不必跟着她了。”
鹧鸪心里一顿,他抬首望着江燮半明半暗的脸,沉默一息,回禀道:“是,属下遵命。”
闻言,从墙角陆续走出来几个人,竹青、老和、江荣及松烟。
几人都垂首不语,默默跟在江燮身后。
月光倾洒,几人的身影被拉得斜长,平添了几分寂寥与凄清,夜色显得格外萧瑟。
倏尔,江燮停住脚步。
众人俯首站立,做屏息聆听状。
他问道:“蜀地如何?”
江荣上前,禀复道:“尚未有动静。”
“不动,便引他动起来。该收网了,他活的够久了。”江燮冷冷道。
众人闻言静默不语,只垂首思忖,氛围忽变得凝重起来。
松烟道:“王爷,如此激进恐难全身而退,荆州尚未有消息递来。”
“本王...”江燮凝视着江面,双眼微眯,他道:“也活的够久了。”
众人错愕,纷纷抬首注视他。
江燮的身影伫立于柳荫之下,周遭被无垠的幽暗悄然吞噬。一股难以名状的黑色阴霾似乎缠绕其身,透出丝丝刺骨的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马蹄声响起,在这寂静的临河道显得尤其清脆。
“王爷,王爷!”马上的人急唤。
江燮从柳树下迈步而出,看清马上的人微微一怔。
“卫大将军?”
“王爷!”卫大将军拉紧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急色道:“王爷,陛下急召。”
江燮心中一凛,问道:“出何事了?”
卫大将军扫了眼他身后的人,低声道:“中书令上书,西市钱二郎藏有巨额胡椒,且与一县丞买卖官鬻爵案有关,陛下盛怒,召您入宫督查此案。”
“胡椒?”江燮垂眸,佯装沉吟,片刻后他问道:“此案应由御史大夫或大理寺核查,陛下怎召我督查,不应是太子?”
卫大将军摸了摸鼻子,略有难色。他又瞥了眼江燮身后的人,走近两步道:“中书令的折子已递上来两日,陛下一直命人暗中探查,这查来查去,中间又牵扯出一个陆通,这陆通是大理寺少卿,听闻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故而陛下才...”
“陆通?”江燮惊愕不已,他追问道:“陆通可是与钱二郎有关还是?”
“钱二郎在西市的生意如日中天,这中间少不得一些人物照拂,陆通便是其中一个。”
江燮心内一惊,脸色陡沉。
他心道:陆通断不可能收受钱二郎的贿赂,这中间一定有诈。
他颔首,对卫大将军道:“劳烦卫大将军回禀圣上,我回府换件衣裳速速就来。”
卫大将军拱手握拳,驾马离去。
众人望着卫大将军的背影消失后,皆若有所思。
片刻后,江燮道:“松烟。”
“在。”
“我先进宫,你去寻鸦青打探一二,速来报。”
“是。”
“鹧鸪,竹青,你二人兵分两路,将大理寺的人都摸查一遍。”
“王爷的意思是大理寺有人收受钱二郎的贿赂,嫁祸给陆通?”老和问道。
江燮颔首。
陆通为人如何,他自是清楚不过,即便他赠与姜易安那份及笄礼价值不菲,也未让他动摇半分。
大理寺,钱二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