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王爷,七七佳人的胡旋舞可是名冠天下。”坐在他下首的一中年男子向江燮介绍着跳胡旋舞的女子。
七七扭动腰肢,盈盈走上前,微微屈膝对着江燮一拜道:“七七三生有幸,习舞多年,今日终得王爷赏光,七七无憾。”她微微抬头,红唇微张,眼波流转。
江燮不语,他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一脸肃色,指着一旁的空位道:“坐。”
“是。七七多谢王爷赐座。”七七再次盈盈一拜,坐到了江燮的身旁。
呵!好一个“上京城都知道本王从不去勾栏瓦舍,从不近女色”骗子!登徒子!
姜易安气血翻涌,她蹲在墙根下,紧咬着唇,双颊鼓起。
等等,七七是罢,一个是名动上京的才妓,一个是威名赫赫的澜王爷...若将此女子与澜王爷的事传的满城皆知...
不妥不妥,江燮大可说这只是一段风月韵事...还得再思虑思虑。
她猫着腰,屏息踮脚又往前走了一段,蹲到一扇开着的雕花绫窗下,再次悄悄往里探头看。
这位置离江燮的座位近,恰好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那七七倒是与旁的美人不同,她规规矩矩的跪坐着,时不时给江燮夹一些菜。只那炽热的眼神一直在江燮身上打转,时而娇羞,时而深情。
姜易安低低轻嗤一声,心道:美人在侧,这江燮竟然无动于衷。
江燮除了咳嗽时低垂头,其他时间一直望着面前的伶人表演,表情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又一舞结束,众人鼓掌。美人一个一个退去,端着食盒的婢女鱼贯而入。
婢女撤下席位上的空碟子,重新端上吃食。
是烤制的羊肉,香味扑鼻而来,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姜易安砸吧砸吧嘴巴,只能看不能吃,甚觉遗憾。
姜易安注目着江燮席上的婢女,那婢女托盘上除了羊肉,还有一道琥珀色的羹。婢女将羊肉与羮放置到桌案后,便退到一侧。
七七介绍道:“王爷,这道驼蹄羹是七七特意命人为您调制的。听闻王爷喜辣,这道羮有姜、葱、胡椒,佐以香菇等菜蔬,汁浓如乳,入口清香,回味不尽,您尝尝。”
七七舀了几勺羮到一碧碗中,双手恭敬的递给江燮。
江燮微微皱眉,他迟疑一瞬,单手接过,又垂头咳嗽起来。
就那一瞬,好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飞入碗中。
姜易安心中一凛,她迅速朝那婢女看去,只见她跪在一侧,神情略微有些慌乱,一手快速收入袖中。
“不好!”她麻利的脱下靴子,奋力朝江燮方向扔过去,而后便跳窗而入,这些个动作一气呵成。
江燮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将碗摔落,余光扫到窗边似有个黑色的东西飞过来,他身体微微向后,那黑色的东西恰好砸中手中的碗。
“砰”的一声,碧碗碎了一地。
他朝侧看去,一只绣金边的靿靴安静的躺在地上。他又朝窗户望去,一着窄袖胡服的蒙面女子正怒目瞪视着他。
那双熟悉的杏眼,是姜易安?
“有刺客!有刺客!”桌案上的人群慌乱起来,喊叫着纷纷躲到一侧,随即一众着盔甲的府兵冲了进来,冷森森的剑都冲着姜易安。
姜易安一把扯掉面巾,冲着府兵嘿嘿一笑道:“是我,是我!刘侍卫是我。”
“姜侧妃!”为首的刘侍卫认出了姜易安,收了刀即刻垂首道:“属下参见姜侧妃!”众侍卫也纷纷收了刀剑,跟着一同行礼。
江燮:...
“你去把我靴子拿过来。”姜易安吩咐近处的一侍卫。
侍卫应是,抬首之际,江燮已拿着靴子缓缓而来。
他嘴角微微扬起,半蹲到姜易安面前,将靴子放到她脚前,而后抓起她的脚送到靴子里。
如蜜蜂嗡嗡般的窃窃私语声随即响起。
“你怎来了?”江燮起身,笑着问道。
姜易安冷哼一声,使劲踩了踩靴子,不理睬他,径直朝正首方向走去。
“王爷,这位可是陛下为您赐婚的姜侧妃?”一中年男子僵着笑容问道。
江燮颔首,笑着道:“我新妇不拘小节,让各位受惊了。”
“非也非也,侧妃果真如传言那般真性情。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
几句寒暄,众人重新入座。
那一头,姜易安嘴里正咀嚼着羊肉,指着驼蹄羹,眉眼弯弯对一旁的七七道:“七七姑娘,我能吃一碗吗?我也有点饿了。”
七七怔住,预想中的责骂并未到来,这姜易安究竟是什么路数?
她微微一笑道:“是七七疏忽了,七七这就为侧妃盛汤羹。”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姜易安拿起勺子就着羹碗直接喝了起来,丝毫不理会身旁坐着的江燮。
江燮嘴角微勾,心叹道:这是在窗外蹲了许久,蹲饿了?怎这般生气。他拿起帕子捂住嘴角,又佯装起咳嗽。
连着几口下肚,姜易安满足的放下勺子,冲着七七一笑,赞叹道:“果真是入口清香啊,好喝。七七姑娘果然蕙质兰心,胡旋舞跳的好,汤羹也调制的好。”
七七默了片刻,倏尔抬首,看着笑意盈盈的姜易安心里颇有些惶恐。
这话可是说完了?通常不应还有“不若让王爷娶了过门罢或不知何人有福气能娶了你”的嘲讽么。
入了这行,不管是贵胄亦或平民百姓,总爱拿嫁娶之事来诋毁恶心...
这侧妃的表情如此自然又诚恳,倒像是真的只喝这驼蹄羹,也是真的在夸赞她。
此人,不一般...
“侧妃谬赞。”七七恭敬垂首谢礼。
姜易安颔首。她摸了摸腰间,起身后走到那婢女身侧蹲下身笑着道:“你可真沉的住气啊。”
那婢女慌忙跪下,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不知侧妃何意。”
姜易安倏尔正色,呵斥道:“别装了,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往他碗里投毒了。”
“奴婢,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那婢女不停的磕头,涕泗横流,看着倒真像是被主子欺负惨了的样子。
周边的窃窃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