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孙茹惠今天特意穿了身崭新的红色外套,显得格外精神,她瞅准空当,坐到程璐边上,脸上堆满了笑容,“真羡慕你啊,老公在京市是大老板,女儿又考上了京大,你们家真是好事成双啊。”
程璐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她对季成华这边的亲戚们向来热情不起来,淡淡地回应道:“羡慕什么,季成华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夏夏考上京大,也是她争气。”
孙茹惠像是没察觉到程璐话语里的疏离,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酸溜溜的意味,“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你看咱这一大家子,哪家不是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就属你们家,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以后你们就等着享福咯,不像我们,还在这小地方窝着,每天就是守着那点死工资,没啥大盼头。”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叶舒宜那家人怎么样了,听说他们在城西的那个项目黄了,赔了不少钱,还好当时我家那个没跟着去干,不然现在连工资都见不着影儿了。”
她丝毫没提前几年自己眼巴巴找叶舒宜帮忙安排工作的事儿。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季成宗一家人到了。
叶舒宜不像以往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整个人看着朴素了许多,脸上也没了往日那股神气劲儿,反而透着几分疲惫和憔悴。
她刚一进门,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些亲戚们探寻的目光。
季成宗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严肃,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强撑着打起精神,和屋里的亲戚们一一打着招呼。
季心怡没什么明显的外在变化,眉眼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走进屋子,在看到季夏的那一刻,还是有一瞬间的愣住了。
她知道季夏考进了京大,而她在江城的艺术学院里待着,前些日子,她和季成宗说出国的想法,提升自己的艺术造诣,季成宗只告诉她家里没有多余的资金资助她出国。
孙茹惠见状,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嘴上热情地招呼着:“你们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了呢,一路上挺顺的吧?”
季成宗勉强笑了笑,“还行,路上车有点多,耽搁了会儿,爸妈身体都挺好的吧?”
“都挺好的,都在屋里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 孙茹惠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他们进屋,眼神还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
大伯父季成建见他们进来,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幸灾乐祸,“成宗、舒宜,你们可算来了,听说你们在城西的项目出了点岔子,现在怎么样了?”
叶舒宜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回应道:“就是点小波折罢了,做生意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总会遇到点困难的时候,这都是正常的,慢慢想办法解决就好。”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暗暗叹气,这次项目黄了,赔进去的都是他们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不仅如此,还欠了些外债。
如今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买个东西都得精打细算,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在这么多亲戚面前,只能强撑着面子,维持自家的体面。
季成宗也跟着点点头,“对,这都是暂时的,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总会有转机的,不用担心。”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其他亲戚们听到这话,也都停下原本的闲聊,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季成宗一家,有同情的,也不乏有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
爷爷看着略显尴尬的寂静场面,心里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份寂静,“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图的就是个热闹团圆。成宗,不管遇到啥难事,咱们能帮衬的总能帮衬着点,放宽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季成宗听到父亲这话,心里一阵感动,他眼眶微微泛红,“谢谢爸。”
叶舒宜站在一旁,脸上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笑容里终究还是难掩苦涩与无奈。
程璐在一旁默不作声,季成华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以前自家落难时,老人一句话没说,任由他们在风雨里艰难挣扎,那时候的无助、绝望,至今想起来都还让人心痛。
如今季成宗家遇到难处,老人这般暖心宽慰,程璐心里明白不该去计较过往,曾经的委屈和酸涩还是涌上心头,她实在做不到热切回应。
季成华深知妻子的心思,他拍了拍程璐的手,安抚着她,自己抿着唇,保持着沉默。
毕竟过去的那些事儿像扎在心底的刺,平日里不去触碰,倒也相安无事,一旦被提及,哪怕只是稍微想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成华,你这些年不是在京市发展吗,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哥?” 老人家见其他人都沉默着,目光投向了平时好说话的小儿子,眼神里满是期许。
他也知道季成华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名堂,或许能给成宗指条明路,帮着解决一下眼前的难题。
季成华听到父亲的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无奈,有纠结,还有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抗拒。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父亲满是期许的眼神,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地说道:“爸,我知道您心疼二哥,想让我帮衬着点儿,但我这边的情况没您想的那么乐观。”
季成华微微皱起眉头,“虽说在京市是有了个公司,人力成本一年比一年高,场地租金也是只涨不跌,还有数不清的项目投入,一桩桩一件件的,每天都得操心,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二哥做的那个项目,我也只是略知一二,隔行如隔山,我贸然地插手帮忙,给二哥指错了路,那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