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五十三年,最后一次大朝会开始了。
“咚!咚!咚!”
皇征平章大钟的响声回荡在整片京师上空。
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无论何时听到钟声人们都会精神绷紧。
民间传闻皇征平章大钟那是刚刚即位之时平定四方,用沾染着敌国异族鲜血的玄铁宝器所打造。
钟成那天有五彩霞光降世,其照八方,寓意八方皆定。
除了重要节日,只有每年两次的大朝会上才会响钟,象征着大朝会的庄重肃穆。
随着钟声响起,站在殿前广场上的众多大臣们神情一肃,不再交头接耳。
由司礼监太监领路,缓缓步入太和殿。
入殿之时正是晨光微露之际,旭日的光辉洒在太和殿的金柱玉璧之上,熠熠生辉。
“臣,叩见皇上!”
大乾不行跪拜礼,所有大臣皆是九十度弯腰,以最大的礼节拜见乾皇。
“平身!”
乾皇高坐九阶龙椅,没有平天冠,而是用金丝玉将长长的发髻盘起。
龙袍也不是金灿灿的,而是黑红交织,领口绣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灿金。
更像是一件极其华贵的武袍。
乾皇虽然已经年近八十,但气色红润,剑眉星目。
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魔力,时不时的从下方群臣身上扫过。
没有人敢与此时的乾皇对视。
只不过很多人心里清楚,这位大乾的中兴之主命不久矣!
乾皇少年时天赋卓绝,靠着皇家的资源在二十二岁登上皇位之前便已经迈入了先天之境。
赵氏皇族无出其右!
然而,先皇昏聩,大乾摇摇欲坠,乾皇上位后四处征战平定八方,最终才换来了大乾四十年的安定。
亲征最终给这位天才皇帝带来了不可逆转的病根。
先天原本可活两百年,而现今的乾皇最多还有十年可活。
坐在龙椅上的乾皇神情温和的问道: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即便每年两次的大朝会乾皇还是用普通早朝的语气,似乎根本不在乎大朝会的象征意义。
站在文官队伍的一人走出队列,上前几步道:
“臣有本奏!”
第一个跳出来的自然是最会喷人的六科给事中。
乾皇也不意外,点了点头:
“说吧!”
“近日,臣察得武国公行止有诸多不妥之处,实乃堪忧。武国公位高权重,本应忠君报国,为社稷谋福祉,为百姓谋安宁。然其却结党营私,广植党羽,妄图把持朝政。此等行径,严重违背了为臣之道,破坏了朝纲秩序。其党羽遍布朝野,相互勾结,朋比为奸。”
站在群臣首列的武国公依旧低眉没有丝毫反应。
乾皇挑眉,余光看向武国公问道:“子孝有何解释啊?”
武国公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陛下明鉴,臣忠心耿耿,绝无结党之事。此乃小人诬陷,欲坏臣清誉。”
“武国公此话不觉得羞愧?六部之中皆有你的党羽,其手下龙虎营装备已是齐整,即便如此工部都以龙虎营为先,今年两位布政使皆与国公交好,你两句忠心耿耿就能洗清嫌疑?”
都给事中丝毫不留情面的怼到。
武国公摇了摇头,神情淡漠:
“龙虎营为大乾京营,护卫京师安定,不管是人还是武器都是需要精锐中的精锐,此事我早已禀报过陛下。而布政使一事更是子虚乌有!两位先生之才朝廷诸公皆知,尔等难道没有因此与其交好?”
双方一来一回,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拿下对方。
都给事中是个喷子,不需要证据就能喷人,而武国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弹劾,虽然大朝会上还是第一次。
乾皇手依着座椅把手,像是在听相声一样笑呵呵的看着双方辩论。
都给事中见没个结果,冷哼一声退回了队列当中。
随后又有一人上前拱手道:
“臣弹劾兵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吴兴私吞公款十二万两,证据确凿,胆大妄为。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吴兴,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乾皇向着中常侍使了个眼色,中常侍心领神会,上前接过此人手中的奏折,转手递给了乾皇。
场中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刚都给事中弹劾武国公只是例行惯例,活跃气氛。
而现在讨论的事情就是正事了,是真正要拉人下马的正事。
大朝会的乱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乾皇看着手中有些长的奏折,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上面明明白白记录着吴兴贪墨的每一份公款,甚至标明了日期,只要去查兵部和户部的账一定能查出些许罪状出来。
这些罪状其实不算什么,真正让乾皇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吴兴的身份。
吴兴出身淮南吴家,乃是大乾南方最大的几个世家之一。
掌控南方漕运,粮食等等,族中更是有先天坐镇,轻易动不得。
他转眼看向上奏的户部员外郎,这小小的员外郎直接给他整了个巨大的难题。
若是私下里说,乾皇只要拿回十二万两银子就会毫不犹豫的放过吴兴,但在大朝会上如果不惩治一下吴兴,开了这条先河,往下如何服众?
乾皇皱眉思索许久后,放下奏折道:
“先将吴兴关入诏狱,交于大理寺和内阁!”
皇帝都这么说了,这名员外郎只能返回队列。
随后又是一大堆弹劾和争议。
不管是皇帝还是谁,想要在朝廷上稳住脚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件事情可能牵扯到各方利益,这时解决这件事情就不重要了,而是要如何权衡才是关键。
乾皇完全没有刚刚开始的闲情逸致,有些心累,甚至无奈的听着大臣们的建议,不时的点点头。
转眼,大朝会已经进行了三四个时辰,乾皇玉案上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下方上奏的大臣们也消停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步入大朝会的最后环节。
乾皇按了按眉头道:“还有事上奏吗?”
场中群臣也没有了入朝时的严肃,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默了一个大朝会的郭常志上前一步,走到最前方,忽的跪地。
乾皇一震,这又是要搞哪一出?
郭常志的声音大如洪钟:
“臣有罪,还请陛下准我辞官归乡!”
乾皇身子微微坐直,他是了解郭常志的,甚至郭常志能做到礼部右侍郎都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
因为郭常志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收受贿赂,虽然政绩不怎么样,但他手底下真的很缺这种既听话又办事的人。
“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臣有一子,一侄仗势欺人、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敲诈老百姓,作恶无数,并沾染上赌博恶习,将陛下赐予我的宅子抵押!”
乾皇深吸了口气,他是听说过这件事的,早就有人上奏弹劾过他了。
但没想到郭常志的两个逆子如此放肆!
皇帝御赐的东西可是代表着皇帝的脸面,居然敢把皇帝的脸面抵押出去,当真是找死!
然而,郭常志还没说完,不断叩首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臣令陛下失望了,赌坊拿走地契后用地契威胁臣,让臣......”
乾皇神情一冷:“让你做什么?”
“让臣暗中杀害武国公私生子顾恒!臣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