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河从龙椅上站起,拾级而下。
他来到赵成武面前,看着赵成武,而赵成武并不与他对视,低垂眼眉,可脸上再没了那份谄媚。
姬星河突然弯下腰,在赵成武耳边轻声说道:“将赵无极交出来,您还依|旧是大周的定国公,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赵瑾瑜是朕的女婿,朕也保证他将来可以平平安安的坐上定国公的位置。”
这一举动,显得分外不合规矩。
但在这个时候,却无人敢去纠正姬星河的行为,纵然是在旁记录的史官也是如此。
赵成武唇未动,声音只二人能听清:“无极是死是活,陛下为何不去问问第一柱国?”
提到第一柱国,姬星河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当年格杀赵家霸王,是第一柱国亲自奔赴南疆,可结果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无极身亡之事,也全是第一柱国的片面之词。
现如今赵无极踪迹再现...相比于那立场不明的第一柱国,他更信任五王爷姬如渊临死之前传出的消息。
纵然是疑心极重的姬星河,在内心之中也是信任着自家这位五皇叔的,他心知肚明姬如渊对他不满,去居星山也是不想为他效力,但姬如渊是忠直之人。
至于是否是姬如渊看错...姬星河觉得并不可能,五皇叔那一双神眼有多厉害,他是亲眼所见的。
即便霸王已经突破了陆地仙人之境,他在姬如渊眼皮之下,只怕也是无所遁形。
姬星河心中已经笃定了赵无极还活着的事,所以此时此刻赵成武这些说辞,在他耳中听来全是推诿。
他心中甚至起了疑心,赵无极既然活着这些年来半点痕迹未显露,是不是赵成武在包庇纵容?
当年第一柱国亲口说了赵无极已死,那么是否说明第一柱国与赵家有所勾结?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么罪名便已成立。
姬星河看着赵成武从容不迫的样子,眼神中难掩厌恶之色,目光落在赵成武腰间金刀之上,问道:“叔叔久未动武功,不知刀可还利否?”
赵成武舔舐了下唇,咧嘴笑道:“杀些黄毛小儿,想来不是问题。”
姬星河道:“叔叔口中的黄毛小儿,可就是朕?”
赵成武惊讶得抬头看他。
他没有想到,素来表现沉稳的姬星河,竟是将这样的话亲口问出。
“陛下何出此言?您为君,我为臣,如同云龙鱼水,和睦相处才是。”赵成武说得满脸诚恳,停顿片刻后,又笑道,“更何况臣与陛下,还是儿女亲家.....对了,说来我家那混球小子,也被陛下关在宗人府这么多些日子了,后宫黄妃之事想来也查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放他出来?也好圆了小辈们的好事?”
姬星河指着他,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朝着龙椅走去。
他坐回龙椅上,将其中几份奏折拿起,丢进了火盆里:“赵无极之事,暂且不论,朕相信定国公,只当他死在了二十年前,不过.....”
他拿出其中一份奏折,朝着殿下丢去,丢在了赵成武的面前:“这勾结异族之事,私贩盐铁与异族交易,杀良冒功.....这些事,证据如此确凿,定国公如何解释?”
赵成武将地上的奏折拿起一看,顿时沉默不语,眉头紧紧锁起。
他本以为“勾结异族”只是皇系朝臣攻击他的莫须有罪名,毕竟赵家与异族合作的,也只有赵瑾瑜一人。
而瑾瑜行事,他是放心的,不可能让人查得到巫蛮族的大司祭竟会是赵家小公子。
但这奏折上罗列的罪行,却是驻守南疆的边境军犯下的罪行。
与异族私通,收受好处,私贩盐铁甚至是军中用品给异族.....这随意拿出一条来,都是能够连坐一片的大罪。
赵成武还知晓这奏折上的内容,恐怕大多还真是真的。
但问题是.....他被召唤京都已经十余年了,如今替他镇守边疆的是赵如霜,很显然赵如霜的能力并不足以守住偌大的边疆军,边疆军早就被皇室与各个世家的人渗透了,除了赵字旗的军士还值得信任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可信了。
赵成武知道这些事不可避免,但他无力回天,更要命的是他虽人被禁足在京都,可官职未撤,他依旧是边疆军的统帅,这些烂摊子也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这也就导致了现如今这些事成了摆在他面前攻击他的罪证。
姬星河见赵成武皱眉不语,轻笑了一声:“朕,是信任着定国公的。可难保偌大的边疆军中出现一些蛀虫,朕打算亲自派人去边军核查,在此之前,还要委屈定国公,去大理寺避嫌些时日。等一切水落石出,届时三司会审,定能还定国公一个清白。”
这一招,姬星河刚用过不久。
而中招的倒霉蛋,至今还被关在宗人府里。
但这一次,赵成武若是乖乖就范,那等待他的,将是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
想要所谓的“清白”,想要出来,只怕得看姬星河要将手伸进边疆军里多深才行。
这是姬星河卸下了伪装,展露獠牙,开始对赵成武进行的发难。
不等赵成武回答,立刻便有人激动得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文吉院大学生李贺快步排班出列,拜倒在殿前:“定国公功高劳苦,在边疆军内更是如同将士们的信仰一般的人,若他入狱,只怕军中动荡,边疆恐有哗变啊!”
姬星河冷眼看他:“李学士不是素与定国公不合么?怎么今日也替定国公说话?”
李贺不卑不亢道:“陛下,臣不是为定国公说话,臣是为大周发声!望陛下念在大周社稷安稳,还请从长计议!此.....为我等肺腑心声!”
“望陛下三思!”
朝堂之上,将近一半官员跪倒在地,齐齐出声。
姬星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血都凉了,肩膀微微颤抖。
他本以为自己这二十年间,已经将赵成武逼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党。
但现实,却狠狠得给了他一耳光。
有些事,是赵成武给他看了他想看的。
而现在,遮羞布已经被扯下。
姬星河不明白,赵成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人已经是身居高位,赵成武还能给他们什么?还有什么是朕不能给的?
朕.....才是这大周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