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清和面露古怪之色的看了吴启一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吴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口问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到,如果‘湛虚图’这件法宝曾经是属于……属于那位大将军的。而那位大将军又被满门抄斩了,难道‘湛虚图’没有在抄家的过程中被搜刮出来吗?又怎么会藏到虎丘山中?”
吴启双手一摊道:“据说是没有搜到。顶级法宝都是有灵性的,那位余大将军又不是一般人,同样对于自己的境遇有一定推断,所以似乎是在被定罪满门抄斩之前,就做好了某些准备。
只不过大将军愚忠,即便猜到了当时的皇帝要对自己动手,依旧认为君臣之礼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加上大将军不愿意让妖魔有趁机兴风作浪的机会,因此便没做任何反抗。
仅仅是准备了些手段,以免真的断子绝孙罢了。当时在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金银、兑票、房契、地契,以及天材地宝这些,着实并不算多,且大部分都属于朝廷赏赐。
大将军本身极为清廉,兼且生活作风朴实,非常反感奢靡享乐,从不置办任何外宅,以至于价值最高的‘湛虚图’没能在府中找到,抄家的人甚至不清楚应该再去什么地方进行搜查。”
苏清和听着吴启话里话外的语气似乎对于那位大将军颇为推崇。
心下多少有点疑惑,略一思索后,便决定直截了当一些。
开口问道:“王爷,我听说……当年带队去抄大将军府的人,好像是上一代的九江王?”
吴启非常自然的点头道:“没错,是我父王带着人去做的,这件事人尽皆知,只不过二十年过去,很多记忆都淡化了,没多少人再去谈论那件案子而已。”
苏清和沉吟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听王爷你提起那位大将军时的语气……一点恶感都没有?”
吴启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对大将军有恶感?带队去抄家的是我父王,又不是我。二十年前我才几岁?老一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大将军被判谋逆,这本就是天大的冤案。
当年大将军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主要是因为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皇帝当时还只是对大将军心怀不满而已,可大将军会打仗、能打仗、敢打仗,诛杀大将军等于是自断一臂。
皇帝并不想因为朝堂的矛盾就干出这样昏聩的事情来,着实扛了一阵子压力。奈何……就像我刚刚在路上跟你说的那样,朝廷是由世家豪门组成的,皇室只是最强大的世家而已。
这种情况下,皇帝无法拥有绝对的权力。哪怕初衷是为了整个大周着想,照样不可能跟其他所有的世家豪门都站到对立面上。更何况皇帝的不满情绪会逐渐放大,最终形成了死局。”
苏清和惊讶道:“那位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他做了什么事情?能成为大将军,肯定战功赫赫吧?这种人物怎么会满朝皆言可杀?皇帝又为什么会对他不满?你说他作风朴实,生活清廉,这种人肯定谨守臣子之道,不可能恃功而骄啊……”
吴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做了什么事情?自然是做了让满朝衮衮诸公都感到恐惧的事情。大将军起于微末,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边军一小卒而已。结果因缘际会,得遇异人,指引其修炼,并传授万象星辰刀法。
后来依靠着实力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大将军在边境屡立奇功,积功一路升迁,最终被提拔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正是由于大将军一步一个脚印,因此很清楚边军存在的所有问题、和亟待改变的那些痼疾。
然而麻烦之处在于,那些痼疾难道朝廷不清楚吗?朝廷很清楚!为什么朝廷不尝试着进行革新?道理显而易见,革新会严重损害世家豪门的利益!可不革新的话,又已经非常严重的拖累了边军的战力!
能怎么办?以往也不是没有从底层爬上来的高级将领,奈何那些将领在爬上高位后,自然而然的就改变了自身的想法,没怎么抗拒的便融入了世家豪门之中,迅速成为了世家豪门在边军的利益代表。
可大将军不是这样。世家豪门一开始也没想过自毁柱石,只是希望可以同化大将军,让大将军变成他们的一份子,奈何这种努力失败了。大将军坚持要对边军进行革新,唯有这样,才能提升边军战力。”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牵扯到了变革啊……
那确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改朝换代,将所有的利益阶层、统治阶层都清洗一遍,对利益进行全新的再分配。
否则的话,任何想要动既得利益集团蛋糕的行为,都必然会遭受到整个集团的疯狂打击。
苏清和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等这些名字,心下一时感慨,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吴启则是继续说道:“总之,大将军力图革新制度、重塑边军,借以对妖魔形成反攻,而不是靠着边境‘结界’消极防守的想法,激起了朝堂所有人的激烈反对和疯狂攻讦。
当时的大将军,恐怕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一种举世皆敌的感觉吧?他想要消灭妖魔,所以妖魔是他的死敌。他想要革除积弊,所以朝堂的衮衮诸公也成了他的死敌。
自那之后不久,大将军谋逆案发,将军府满门抄斩。刚刚起了个头、尚未来得及真正彻底推行的边军改制,随之偃旗息鼓。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边军如今之模样……嘿。”
苏清和有些疑惑的看了吴启一眼,觉得气氛略显压抑,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王爷,山上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还去灵岩寺吃素斋吗?”
吴启稍稍愣了下,旋即笑道:“去,当然去。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便立刻掉头回去吧?那岂不是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