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库房,反倒是让身旁的猥琐师爷帮着又找来了几份卷宗翻看。
这几份卷宗都是放在收纳架上的,说明上面记载的内容并不需要保密,凡是官衙里的人,只要有资格进出库房,便都可以随意翻看。
看了没一会儿,苏清和忽然开口问道:“钱师爷,按照这卷宗上的民生记载来看,赵家庄名下的土地可着实不少。田皮田骨俱在的地,总共是二百三十六亩。没有田骨、只有田皮的地,三千一百三十四亩。
除此之外,赵家庄在镇子里有五处房产,在复阳县有两处房产,就连临西城内,也有赵家庄的一处四合院。这还不包括赵家庄本家所住的庄子,以及其他各种金银细软、珠宝首饰等等等等便于携带的财物。
而如今赵家庄上下死的干干净净,无人能继承这些家产,恩……是无人能继承吧?有旁支远亲吗?总之,这些家产会如何处理?王爷对这种事情也向来感兴趣,我回去后若王爷问起,总得有话说才行。”
猥琐师爷干咳了声,回答道:“确实无人继承,赵员外父子不是本地人,而是十几年前来到永平镇的。不过赵员外父子刚来永平镇时便出手阔绰,身家丰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不得不远离故土。
总之,赵家庄积攒下来的基业,其实都是赵员外这十几年打拼出来的,他们父子一死,这些基业便只能收归朝廷,由府衙来进行分配。当然,镇长大人是吃不下的,上面的县令、乃至于城主,都要分润。”
听着师爷说的露骨,苏清和立时明白了眼前这猥琐师爷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所谓的收归朝廷,自然不可能是上缴给国库,而是会由永平镇的镇长、复阳县的县令,还有复阳县所属临西城的城主瓜分。
其中临西城的城主和这件事情牵扯最小,却必然要分到大头。
而永平镇的镇长虽然是案子的直接经手人,但能够分润到的好处却一定是最少的。
也就是说,赵家庄的案子,很可能只是为了谋夺赵家的家产,从而编造出来的?
无论赵员外父子,还是当晚借住在赵家庄的三名旅人,其实都不是妖魔?!
那残留的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况且这种事情既然做了,肯定得想方设法的掩盖秘密吧?
如此直白的告诉自己,是觉得九江王那边肯定不会插手吗?
这种事情在大周境内属于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时不时就会有地方官勾连在一起杀肥羊?因此即便是大周王爷,对于类似的事情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发现九江王对这件案子感兴趣后,永平镇的镇长就示意身边的师爷将事情挑明,大不了将之前分成了三份的好处重新分成四份,让九江王也能顺路吃一口肉?!
嘶……
这样看的话,永平镇的镇长是认为,九江王关注这件案子的目地,本就是在察觉到案子有问题后想要雁过拔毛,从中分一杯羹?!
恩……
不对!
他能在赵家庄内以及永平镇镇长的身上察觉到妖气,纯粹是因为身怀‘炼妖壶’!
按照九江王的说法,昨晚上他于赵家庄内感知到的那股极细微的妖气残留,纵使是甲等的大修行者,由于相隔时日太久,也根本不可能察觉的到!
永平镇镇长身上残留的那一丝妖气同样如此!
而关于这一点,目前除了九江王以外,应该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知晓。
苏清和越想、双眼越是明亮。
他感觉自己隐隐的抓到了一些线头!
得益于‘炼妖壶’的神奇,他对于妖气的感知之敏锐,远远超出其他修士的想象和理解。
这种情况下,能够发现隐于表面之下的线索,必然不在有心人的预期之内。
赵家庄的案子显然真有妖魔牵扯其中,案件卷宗里也确认了赵员外父子是妖魔。
可偏偏从永平镇镇长所展现出来的态度看,对方似乎在努力的掩盖这一点?
如果有人对案子产生怀疑,那么深入调查的话,就会认为‘赵员外父子是妖魔’这样的结论,其实是永平镇这边的栽赃陷害?
真正的目地,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谋夺赵家的财富?
将案子做个双重伪装,以此瞒天过海?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纷繁涌现,苏清和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把手上的卷宗还了回去。
笑呵呵的说道:“钱师爷,那三位旅人和赵家庄一众下人的尸骨具体埋在了乱葬岗中的什么位置?还请钱师爷告知,我打算去看一看,万一王爷问起来,至少有话可说。”
猥琐师爷迟疑道:“具体埋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因为当时我并未跟着一起前去。不过办这件事情的是衙门里的捕快郑勇,我叫人去把郑勇喊来,让郑勇带着您走一趟可好?”
“那就麻烦钱师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请阁下跟我来。”
……
……
“东翁,按照您的意思,已经将赵家庄的分润情况大体上告诉那位王府之人了。”
钱师爷回到了正堂中,朝着依旧俯首于案前的永平镇镇长拱手回复道。
镇长抬起头来,合上了手中刚刚批复完的公文,冷笑道:“咱们大周的这些王爷,一个比一个贪得无厌,鼻子跟狗一样灵。哪里有能捞到好处的地方,闻着味就来了。
这次被九江王横插一脚,县尊大人和城主大人都会有不小的损失,但面对王爷,却又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最后倒霉的还是本官!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本官要坐蜡了!”
钱师爷无奈道:“谁能想到有王爷刚好路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幸赵家庄的家财不少,哪怕三份变成了四份,依旧非常可观。县尊和城主那边纵有不满,也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东翁。毕竟,这又不是东翁您能决定的事情。上官总要体恤下属的嘛。”
“体恤下属?哼!希望如此吧。”
镇长再次低下头去,拿起了一份新的公文。
只是看向公文的眼神里,满是晦暗难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