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明无可奈何地看着手中的苹果,“奶奶,您不吃苹果了?”
“我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是你自己不要吃的啊,待会儿别又说我”
“走走走,快出去!”
老太太挥手示意,满脸写着不耐烦,连听他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钟景明放下水果篮,看了唐夕颖一眼。
转身出门,还顺手带上了门。
村卫生所里静悄悄的。
田晚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接过钟庆年刚刚削了一半的苹果,不紧不慢地接着削皮,嗓音含着田野般的亲切。
“奶娘,您不用如此费心,孙女儿心里明白您的疼爱,可如今的局面,终究是我们两人有缘无份呐。”
老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闺女呀,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
田晚颖握着水果刀的手微微一顿,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感波动,半晌后才鼓足勇气说道:“奶娘,我和他其实是场公平交易,祖父的遗书中”
“我晓得。”老人打断她的话语。
田晚颖眼神惊讶,“您都知道了?”
老奶奶转向窗外,目光显得有些遥远,“你爷爷那个人我是懂的,他倔强独立,决定的事儿非做不可,哪怕用尽手段也要促成。他曾一心想要为我们安排一门亲事,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的。”
田晚颖顿时领悟,默默地笑了笑,“只是为了咱们田家的传承大权,我欺骗了钟庆年,原本以为你会责怪我。”
老奶奶收回目光,目光落在她身上,略显沧桑却又犀利,“仅仅只是欺骗那么简单吗?”
田晚颖默然,嘴唇紧紧抿成一线。
“老婆婆我活了这把年纪,啥事儿没见过。若是仅凭欺骗,那个小伙子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吧?”老人的话语中满是深意。
田晚颖将苹果切成丁,装入竹篮里,又取来一把银制小叉子,挑起一块递向老奶奶,声音清淡如溪水潺潺,“后悔与否又有何用?反正已经离了婚,再后悔又能如何?”
这段婚姻曾带给田晚颖期待,而同样是这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让她陷入了绝望。年少时,她曾视其为引领自己走出黑暗的救世主;然而后来却发现,他和程睿并无二致,轻易许诺,却又亲手摧毁诺言。
唯有自我强大,方可不受他人欺凌,这样的男人实在靠不住。罢了,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这个男人没有真心,继续下去,只怕自己会变成昔日自己最鄙夷的那种怨妇
投入情感时,田晚颖小心翼翼,全身心付出;抽身离去时,她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眷恋。这一切悄然发生,只有她一人知晓。
难以确定何时开始心灰意冷。或许是在第一个流言蜚语出现,却没有得到任何解释的时候;或是钟家母女诬陷她,他却为了避免麻烦而选择漠视的时候。到最后,她自己也无法分辨,是否真的曾经喜欢过他。
只是一味地演下去,直到麻木。在他决绝地说出“离婚”二字时,麻木已久的心重新跳动起来,那是对新生的渴望,她期待迎接全新的自我。
也许欣喜过度,最终仍未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她长久以来压抑的不满,在最后一刻再也无法忍受,泄露了马脚,被那个傲慢自负的男人察觉到她的身份与真实目的
“你是否考虑过,倘若最初便坦诚以待,你们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老奶奶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一双眼睛凝望着她。
田晚颖停顿片刻,随后轻轻摇头,“没有如果,我现在过得挺好。”
老奶奶沉默片刻,“不过那小子看上去似乎不太乐意接受现状,你打算以后如何应对他呢?”她看似只是出于好奇,然而那一双混浊的眼眸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田晚颖并不在意,“他不过是顾忌面子,过一阵子习惯了就好。”
老奶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田晚颖沉默不语。
周五,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
从村卫生所看望完奶奶后,田晚颖径直回家。
村里的公告栏上关于她的消息清理得很快。
苏眠办事果断,直截了当地抹掉了那些谣言贴。
她本打算先暂时降低热度,之后再慢慢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然而那人并未给她喘息的机会,帖子一删,又涌现出无数的新帖,言辞更加恶劣。
帖子中称田晚颖同时周旋于两位富家子弟之间,这边与富二代关系不明朗,那边又与前夫藕断丝连。甚至说公告栏中的这些消息正是由于前夫看不过眼,派人删掉的。
接着有人开始翻找前夫的资料,不知怎地,战火蔓延到了南黎川身上,传言称田晚颖与村里中医馆的掌门人南黎川关系暧昧不清,并且声称南黎川其实就是她的前夫。
于是又引发了一场伦理道德的大讨论
村民们想象力丰富,演绎的故事总比实际生活还要夸张。
周五上午上课前十分钟。
田晚颖刚踏入校门,就收到教导处的通知,询问她是否方便前往教导处办公室一趟。
虽然表面上是以征询的语气,却隐约透露出强硬的要求。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内各种指责声此起彼伏,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教导主任也是左右为难——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他的妻子是周一讲座上的石教授,田晚颖那天并未给石教授面子,自然也就等于不给他面子。此刻找田晚颖讨个说法,他也算是名正言顺。
田晚颖看了眼时间,回复道:【下课后再过去吧,我马上就要上课了。】
村塾主任的电报回复迅速,【鉴于你近期的行为举止引发村民极大不满,现暂停你授课,速来村公所一趟。】
自从踏入这个小村庄的学堂,她心中满是抗拒。
然而既然已经来了,也只能尽力去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
关于村子公告栏上的那些流言蜚语,让她烦恼不已,还未找出始作俑者,村里就已经对她摆出严肃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