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秦氏侃侃道出备好的说辞:“昔日姜氏一家死于战乱,姜父托孤于我,如今姜氏已亭亭玉立,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虽说她现下与我有些误会,但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我做长辈的自不能同她一般计较,对她不管不顾。”
陆谢氏轻抚衣袖,缓声道:“的确是巧,云音的婚事也是我想同你说的事情之一。”
中元节祭完祖第二日,陆钦辰一大早便来给她请安,三两句问好后便直抒来意。
他说自己很喜欢姜云音,希望能让姜云音感受到重视和尊重,望她能早日出面同陆秦氏郑重提亲,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显对姜云音的看重。
所以陆谢氏原本也是要找陆秦氏说这件事的,不过是计划着谈完谢璇璎和陆淮书的婚事再谈,既然陆秦氏先提了,那便先谈云音和她儿的婚事先。
陆秦氏心道果然,眼底透着一切都在她掌控中的得意,面上笑着感慨道:“我就晓得嫂嫂很关心姜氏那孩子,原本她的婚事不是甚大事,我做主便行,不必叨扰嫂嫂,但我看嫂嫂和她投缘得很,又让她搬到兰馨院,故特意来与嫂嫂商议。”
陆秦氏朝着陆谢氏的方向,微微颔首,言辞恳切道:“烦请嫂嫂择个良辰吉日,让姜氏同陈昊完婚。”
因为低下了头,她眼中的得意渗透出满满的恶意。
陆谢氏给陆钦辰相中的妾,在她这,只配嫁给下人的儿子。
她心里有些微妙的爽快。
陆谢氏不明所以:“谁?”
她未曾听过陆秦氏口中的姓名。
陆秦氏再抬首,隐去眸中神色,笑道:“陈昊,乃宋嬷大郎。”
一旁的宋嬷躬身附和表态:“大夫人,陈昊正是我家大郎。”
陆秦氏蹙眉,端坐主位,摆出主母的威严,低声斥道:“以云音的相貌才情值得更好的郎君,你却将她许给下人之子,分明是你因个人恩怨故意作践她,这般狭隘心胸,实在愧对姜家临终托女。”
陆秦氏道:“冤枉啊嫂嫂……”
她给宋嬷使了个眼色。
宋嬷立即不满出声道:“姜家并非名门望族,姜氏更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她同我家大郎是门当户对,大夫人为何要用作贱一词,叫老奴好生伤心。”
她说着抬手拭泪。
“你莫伤心,”陆秦氏假模假样的拍拍宋嬷的手,一唱一和道:“姜氏搬到兰馨院还不足一月,定是没来得及告诉嫂嫂她同你家大郎的婚约,嫂嫂不知情方才这般说。”
语罢,陆秦氏自宽大袖袍中拿出一道卷轴递给宋嬷,道:“你且将这婚书呈给嫂嫂,嫂嫂看完自然明白。”
陆谢氏看完婚书,心沉谷底。
在晋国,婚书是具备法律效应的,若双方能达成协议退婚还好,若陈家不肯退婚,携一纸婚书告到官府,姜云音会声名尽毁,届时她儿若娶了姜云音,定会累及陆家名声。
她晓得陆秦氏是个睚眦必报的,既和姜云音结了仇,哪会轻易放过姜云音?
陆谢氏心凉了半截,几番思量后,到底不忍姜云音下嫁陈昊,不忍她儿失落伤心,她放下婚书,看向宋嬷,道:“我愿给你二十金,再替你儿寻一门好亲事,你可愿解除你儿和云音的婚约?”
“多谢大夫人抬爱,大夫人愿意给我家大郎说亲,那是我一家子的荣幸,只是……这婚约是姜父在世时定下,如今他人没了,我家大郎若退婚,传出去怕是要被戳脊梁骨,说我家欺负一介孤女啊……”
这话一旁的陆秦氏听了心里不大不舒服,看似关心实则嘲讽的插话道:“嫂嫂,陈昊那孩子挺好的,配姜氏那是绰绰有余。”
她似是想到什么,又故作讶然道:“嫂嫂这般反对这门亲事,该不会府里那些说钦辰看上姜氏的风言风语是真的吧?不能呐,钦辰怎会看上一个下人之妻?”
“你人不能出院,消息倒是灵通,”陆谢氏冷声结束这个话题,“你既来寻我择良辰吉日,便待我看了黄历后再知会你。”
陆秦氏已然是胜利者的姿态,故意问道:“我的事说完了,嫂嫂要同我商议的是何事?”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不信陆谢氏还会提陆钦辰要纳姜氏为妾的事。
一想到陆谢氏只能吃瘪把话咽下,而姜氏很快会落入她手中,她眉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陆谢氏饮了口茶,方道:“是璇璎和你家淮书的亲事。”
这下陆秦氏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