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音忙活了一日,逛逛买买,等办妥一切已是暮色四合。
中元节街上的铺面关的早,来来往往的行人肉眼可见的少了。
南枝瞅了眼冷冷清清的街道,瑟缩了下,小声询问:“小姐,我们回么?”
“再晚些吧,”姜云音声音难得的透出几分怅惘,轻声道:“我想去放河灯。”
南枝了然,面色也蒙了层哀色。
去年这个时候,老爷还未救陆县令一家而身亡,小姐和老爷一起在泉县放了河灯,祭奠早逝的夫人。
今日却只剩下小姐一人了。
南枝感伤得红了眼眶,四处张望了下,指着不远处的铺面道:“那有卖河灯的铺子,我们去买河灯!”
这个点,街上还开着的便是些卖祭祀用品的铺子了。
姜云音进了铺子,南枝张罗盘点着河灯、纸钱等祭祀用品时,她的注意力被桌案上摆放的木质弓箭吸引。
有些久远的记忆浮现脑海。
她的阿父本是个快意江湖的侠客,却没想过要将一身武艺传授于她,反而觉得读书更重要,重金求来一位教书先生,教她读书习字。
她幼时顽皮,对功法也萌生过好奇兴趣,缠着阿父教她舞刀弄枪。
她阿父被她缠得头疼,亲手给她做了把木质的弓箭,给她把玩过过瘾。
过了一阵子,她新鲜劲过了,只觉得疲累,不如读书阅卷来得新奇有趣。
姜云音思绪万千地回神,出声询问店主:“这弓箭卖吗?”
店主扫了眼,不甚在意的回道:“那是我闲时随手做给我家二郎玩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家里这类似的玩意多了去了,若是合了姑娘眼缘,姑娘一并拿走便是,用不着银钱。”
姜云音道了声谢,在结账时还是多付了些银钱,买下这弓箭离开。
主仆俩乘坐马车去了河边。
马车只能停在河堤的上方,姜云音和南枝拿了河灯和纸钱走下河堤,来到河边。
两人借着月光沿着河边走,寻了处空地方停下。
南枝点燃了香油纸钱,嘴里念念有词:“老爷夫人,你们过得可好?肯定重聚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了吧?小姐……那陆三郎不是好人,陆家更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在小姐聪慧,没任陆家人白白欺负了去,老爷夫人放心,余生南枝定不离不弃,照顾好小姐。”
姜云音眼底一片柔软,点燃了一盏河灯,走至河边蹲下,将河灯轻轻放入河中。
她目光追随着河灯,思念氤氲了双眼,模糊了眸子,迷离得像是折射着月光的河中涟漪。
姜云音细声道:“阿父阿母,从小你们便说,在这样的乱世下,大展宏图有出息当冒头之人并非好事,你们只希望女儿能找个强大的男人依靠,相夫教子,辅佐夫婿,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非女儿不愿忤逆,女儿尝试过了,阿父临终将女儿托扶给陆三郎,这一年女儿一直努力想当一个好妻子,诚心诚意为陆三郎献计谋划,尽心尽力照顾迁就陆家人,和气与陆家上下相处,不邀功不露锋芒,女儿是真的打算如同阿父阿母期盼的那般,同陆三郎过一辈子。然陆三郎薄情寡性,言而无信,实非良人,女儿不愿同他蹉跎一生。”
姜云音声音哽咽了下,并非为陆淮书而难过,而是因为对父母的思念。
如今无论她怎么说,阿父阿母都没法回应她了。
比起如意郎君,她更希望能常伴父母左右。
姜云音吸了吸鼻子,接着神色坚定道:“你们想让女儿走的路,女儿走过了,接下来女儿想行自己的道,与其盼人心恒久,倚靠男人,不如自己强大,成为自己的靠山。”
父母之言并非全是真谛,她的人生应顺她意。
“阿父阿母,不会怪女儿的选择,对吗?”
有微风袭来,拂过姜云音的脸庞,轻柔得像是记忆中阿母温柔的爱抚。
……这是阿父阿母给她的回应吗?
姜云音刹那间红了眼眶,朦胧的视野里,有大面积的光源跃入。
她眨了眨眼,除掉眼眸中的水雾,恢复清晰的视野里,有一灯火明亮的船舫由远及近,停在离她几丈外的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