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戏良久的陆谢氏看向陆秦氏,缓声道:“你也不必太讶然生气,我猜想宋嬷是见你手头紧缺银钱想为你解忧才动了这念头,为主子着想的心思是好的,但不能行偷盗之事,此事有辱门风,你当主子的不可一味护短,日后恐酿大错。”
这一段话直接认了宋嬷的罪。
明面上呵斥的宋嬷,实际上打的是陆秦氏的脸。
姜云音和陆谢氏这三言两语可比谢璇璎和陆秦氏的一唱一和来得有威力得多。
两人言辞缜密,叫人毫无还嘴回击之力。
陆秦氏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种种巧合都变成无法澄清的证据,偏偏她又忌惮姜氏同她家的渊源不敢闹大,免得苦心隐瞒的“救命之恩”、“婚约”等等弄得人尽皆知。
可那一百金已经是她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的,她上哪再去给姜氏弄五十金?
陆秦氏焦头烂额,在场的人不是等着看好戏便是陆谢氏那边的人,而她儿尚未回来,厅内无人可帮衬她。
……哦不,还有谢璇璎!
陆秦氏向谢璇璎投去求助的目光。
陆谢氏最是疼爱这个侄女,谢璇璎说的话在陆谢氏面前是好使的。
谢璇璎接收到了陆秦氏的信号,有种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
她回忆起陆秦氏来找陆谢氏预支月钱时的说辞,只当陆秦氏是为了陆淮书不得已才拿了姜云音的嫁妆。
思及此,她深呼吸,倏地冲陆谢氏扬声道:“姑母,姜氏的屋子是我命宋嬷砸的,和二姑母无关。”
陆秦氏一怔。
这谢璇璎当真是个蠢笨的!
她是想让她四两拨千斤的劝陆谢氏将矛头对准姜氏,她倒好,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顶了锅,这不还是如了姜氏的意,白白又得了五十金吗?
而陆谢氏呼吸一滞,脸色沉了下来。
她万万没想到,谢璇璎会成为她收拾陆秦氏的阻力。
她压抑着情绪,沉声提醒道:“此事攸关品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莫要胡言乱语,坏了名声。”
谢璇璎才不在意什么名声。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帮二姑母,三表哥知道了一定会开心认同。
她愈想愈坚定,那种和陆秦氏统一战线的感觉让她心间充斥着得意与喜悦,仿佛她和他们已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谢璇璎下巴微仰看向姜云音,道:“不过就是五十金,我回房取给你就是了。”
语罢起身抬脚回房。
“璇璎——!”
陆谢氏气急,想唤住谢璇璎,可谢璇璎置若罔闻,走得飞快,头也不回。
陆谢氏气得发抖,李嬷和她的大儿媳陆张氏立马上前搀扶住她。
“母亲,消消气,当心身子。”
“夫人莫气,身体要紧啊!”
陆秦氏见状,只觉得先前窝着的火散了大半,瞬间通体舒畅了。
谢璇璎是蠢笨让姜氏得了便宜,但胜在让陆谢氏吃了瘪,总归是把她从污名里撇清,也不用她来掏这五十金了。
陆秦氏故作关怀,殷切道:“嫂嫂是要多注意身体,但也要好生教养璇璎啊,偷盗有辱门风,嫂嫂当姑母的不可一味护短,日后恐酿大错啊。”
陆谢氏面色铁青:“你这话怎不当着璇璎的面说?”
“嫂嫂才是璇璎的亲姑母,我哪敢越俎代庖?”陆秦氏起了身,“时候不早,我儿怕是要回来了,既然事情已水落石出,我不打扰嫂嫂说教后辈了,先回了。”
陆秦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余光不屑扫了姜云音一眼,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离开。
其余人相继离开,厅内只剩下陆谢氏主仆和姜云音主仆。
未几,谢璇璎去而复返,没看到陆秦氏有些失望,让婢女将五十金递给姜云音,讥笑道:“以后记得把钱看好,别丢个五十金像是丢了命一般,真真是丢人。”
谢家曾富甲天下,她父母去世后留给她不少的银钱,她没管过家,对银钱未有概念。
区区五十金她未看在眼里。
姜云音不言不语不回应,一副脾气极好任由谢璇璎欺负的模样。
陆谢氏面色相当难看:“你这孩子分不清半点人心好赖,那陆秦氏根本没……”
“姑母才分不清!”谢璇璎激动打断,指着姜云音冲陆谢氏道:“姑母听信一个外人所言,为一个外人撑腰,不怕寒了自家人的心!”
她不懂,姑母一向疼爱她,也知她厌恶姜氏,为何还要护着姜氏?
谢璇璎越想越气愤,便开始口不择言:“姑母分明是对二姑母有偏见,就因为大哥二哥三哥通通不如三表哥,因为璇璎不喜欢不愿意嫁给二哥,璇璎心悦三表哥!”
陆谢氏被戳到了痛处,眼里闪过愕然与受伤,愤怒扬手。
她看着谢璇璎的脸,又看了看她受伤的肩膀,这一巴掌到底是没落下。
李嬷搀扶住陆谢氏,一脸不赞同的看向谢璇璎,道:“表小姐说的什么话?夫人有多疼你,人尽皆知,表小姐怎么能这般重伤夫人啊。”
陆谢氏跌坐在椅子上,摆摆手,不再看谢璇璎一眼:“罢了,日久见人心。”
她所生三子资质平平一直是她的心病,往日里陆秦氏借此阴阳怪气她也就罢了,如今一手带大的谢璇璎竟也拿此扎她。
她才是真的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