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回来了!”
方艋听见动静,转身直起腰对着门口的人笑了笑。
那副模样少了几分平日里常见的吊儿郎当的痞气,同时双手下意识的伸向身后勾住小姑娘的腿弯,免得小丫头滑下去,眉眼中是之前少见的轻松喜悦,红了一片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个明显的小牙印,却丝毫不在意。
谁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方艋心情很好,特别好。
就连知青当中跟他关系最近的尤金,都没见过他艋哥这么开心且真心实意的笑。
尤金愣愣的看着方艋,他突然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当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偏爱都独属于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很明显。
是啊,真的很明显!
以前尤金总觉得他艋哥跟整个知青大院,甚至整个七水大队都隔着一层很厚很厚的壁,显得他整个人一直游离在外、格格不入。
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他哥好像突然就融入进来的,变得真实了很多。
是因为,多了一个他唯一偏爱的人吧。
真的,太明显了!
“啊,你们回来啦!”
白诺笑着对门外的小伙伴挥了挥手,外套肩膀上扯坏的大口子随着挥手的动作更加明显了。
门外的几个人无语的看着屋里的那两个。
这年头男女大防十分严谨,不过这是在家里,又没有外人在,除了屋里的两个当事人以外,门口站着的都是关系不错的小伙伴,屋里那俩又有着打小的情谊,自然是没人说什么的。
就是吧……
孙玉溪、谢卫东他们几个人看着乱糟糟的屋里和乱糟糟的两个人,真的是无了个大语。
这两人闹起来怎么没个轻重呢,好好的外套撕扯的不成样子,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别掐的红一块、白一块的,小耳朵也是红彤彤的。
方艋就更惨了,脸上红一片还有个小牙印,左眼眶上仔细看还有点淤青。
“不是,你们两个……对彼此下手……也这么狠吗?”
等两个人分开之后,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孙玉溪和谢卫东一个人负责一个上药。
越想越觉得,真的是离了个大谱了!
就没见过这么玩的!
白诺理直气壮:“不怪我!”
方艋不服气:“你先动手的!”
白诺举起小拳头:“你先气我的!”
方艋翻了个白眼:“你先动手的!”
白诺提高音量:“你说我个矮!”
方艋加强气势:“你先动手的!”
白诺咬牙:“我跟你拼了!”
方艋撇嘴:“我怕你不成!”
“你俩给我停手!”
谢卫东一把把方艋给薅了回来,现在他也不怕这家伙了,伸手就抓对方衣领子。
“你给我老实点!”
同一时间,孙玉溪搂住小姑娘的肩膀就把人给压在了自己怀里。
“说你们两个加起来五岁,我都嫌多!”
秦雪花从白诺家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杯子,一人手里怼了一个过去。
“可消停的吧,方艋,你下乡半年多了,我第一次知道你还能……这么活泼。”秦雪花哭笑不得。
超鲜花和尤金一人拿着一个扫把,一人拿着一个拖把从方艋家里走出来,一看就是进去帮忙收拾残局的。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能作了,铝盆都给干漏了,一地的水,木头棍都断了两根,还有好几块破布头子,上面都拉丝了。”超鲜花哭笑不得的出来。
身后的尤金手里还捧着一个漏了大洞的搪瓷盆,一脸的麻木:“还有个水盆也漏了个大洞,我在架子最上面找到的。”
“哎!”谢卫东轻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这几个新知青刚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头疼,一度觉得日后知青大院肯定乱糟糟的、热闹非凡。
现在确实热闹,不过……
谢卫东抬头看着那两个斗鸡眼似的幼稚鬼,又抬头看了一圈身边的人,轻轻的笑了笑。
确实热闹非凡,不过这感觉……倒还不错。
这日子,可比之前有意思多了,生活有了趣儿,也就有了盼头。
他没想到,往前死水一般的日子,竟然也能活起来。
如此一想,头疼一些,也挺好的!
晚上的时候虽然跟对面那个方大墩打了一架,但丝毫没影响白诺的好心情。
因为……她长个了,哈哈哈哈哈!
回到自家屋里白诺岔着腿,双手叉腰,,最后没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砰!“
“小破丫头疯了?”
方艋无语的站在门外,举起拳头砸了砸门。
“干嘛?”
白诺“砰”的一声打开门,虎着一张小脸,不满的看着门外的人,但眼底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可见是真的很开心。
方艋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一笑扯的嘴角疼,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瞪着小破丫头:“臭丫头下手贼黑,看给你哥这张脸打的,破相了都。”
“切,你又不用靠脸吃饭,留着干啥!”白诺理直气壮的翻了个白眼。
方艋报复性的两只手一起扣在了小丫头的头上就是一顿搓。
“啊啊啊,臭方艋、大胖墩,给我住手,住手,秃了,秃了!”白诺气得挥起小拳头闭着眼去往前砸。
“错了,错了,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方艋连忙放开那颗小脑袋,同时握住了小丫头的一双小手。
“好了,好了,哥惹不起你,给你送东西。”方艋拉着小姑娘进屋,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存折递过去。
“干啥?”白诺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更懵了。
方艋侧头看了一眼门外,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隔壁几家也都紧闭着门窗,屋里透着一点煤油灯的光亮,精神力外扩的一瞬间,确定没有人盯着他们这边,连忙把白诺家的前门关好,随后拉着小姑娘走向里间。
方艋看着火炕上铺着又厚又软乎的两层炕被,靠墙一边放着一个大号的靠枕,旁边两个不同形状的抱枕,墙上还挂着用花布包了边的芦苇帘,处处都透着温馨和舒适。
方艋眉头微挑:“你这屋里头弄得倒是舒服啊。”
白诺骄傲的仰着小下巴:“那当然,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说的没错!”方艋笑着点了点头。
白诺笑了笑,反手拉着方艋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自己转身坐在炕边,摇了摇手里的存折。
“你这是干啥?”
方艋点了点存折:“我十五岁去当兵,第一年每个月只有补助六块钱,第二年升了排长,每个月的津贴是57块钱,第三年升了正连每个月80块钱,去年年底的时候升到了正营级,现在每个月的津贴是101块钱,除了偶尔吃喝以及给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且家庭困难的捐赠了一些钱以外,都在这里了。”
白诺看着存折上的数字,1796块钱,眨了眨眼睛:“你这三年多就花了两百多块钱?”
这么省钱吗!
“呵!”方艋轻笑一声,无语的看着小破丫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存折,“这里面还有一百多块钱是两年前我陆陆续续给京市某个小破丫头买礼物花的钱。”
“嘿嘿!”白诺笑眯眯的抱紧了存折,赖赖唧唧的看着方艋,“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算那么清楚干嘛!”
“切,小没良心的!”方艋翻了白眼,接着说道:“存折你收好,以后想买什么就买,别在钱上面省着,以后每个月都有,不用担心花完,这本存折我已经转到这边的邮局储蓄所了,在这边就能取到钱。”
白诺又懵了,不解的看着方艋:“干嘛突然给我钱啊,我有钱。”
这么一想,白诺突然骄傲起来了,她可比方大墩有钱多了。
“有钱还穿的灰扑扑的,还冒险跟别人合作去黑市出货?小小年纪别操心那么多,钱的事情不用你管,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方艋说完就站起身,他拿着存折过来就不是来商量的,只不过是通知一下这小丫头而已。
“那你咋办啊?”白诺抱着存折不解的看向方艋。
“放心吧,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张存折,就算是没钱用了,不是还可以啃老吗。”方艋扭头对着小丫头眉头一挑,笑的一脸无赖样。
“可是京市离我们这里也挺远的吧,也不方便啃啊!”
白诺以为方艋说的是方家爷爷,或者是找方叔叔要钱,毕竟以前这事儿就没少干,而且还经常带着她一起去啃双份,这业务白诺可熟练了。
“暂时不用他们,京市那边不方便,我也懒得跟我爸联系。”方艋对于啃老这件事没有半点丢人的感觉,说的那叫一个大大方方。
白诺:“那你说的是……”
方艋:“那县里不是还有个姨姥爷吗?不啃白不啃,哪天没钱花了,去混一口吃的,他还能把我打出去不成,那黑市头头也不是白混的。”
白诺了然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这两个不讲理的,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和说法有什么问题,反而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而且白诺小的时候没少跟着方艋一起去方家坑钱花,现在方艋打算去啃自家姨姥爷,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就是两个小缺德狼狈为奸,受伤的只有家里某几个好欺负的长辈。
“行了,早点睡,最近我都不出去了,明天早上叫你吃早饭。”方艋抬手顺了顺小姑娘的头发,转身迈着大长腿往外走。
然而刚走出里间的布帘,突然脚步一顿,方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对着白诺伸出手。
“先给我五块钱,我现在兜比脸都干净,有点没安全感!”
“哦!”
白诺乖乖的点了点头,起身把存折放在炕上,然后转身去拿自己的小斜挎包。
每天小系统给她收拾小包的时候,也会检查一下她的小钱包,要是里面钱花得差不多了,就会往里面放五块钱当零花钱,现在里面正好五块钱。
“给,票要吗?”白诺把钱递过去。
“对哦,还有票!”方艋想到自己屋里那小盒子的票据,问道:“我那还有不少的票据,我拿过来你挑一挑看看缺什么。”
“不用,不用了!”白诺连忙阻止这家伙,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合着这家伙是白天的时候见自己与别人合作给黑市供货,以为自己缺钱花呢。
“票据我都有,今天出的东西换了不少票回来,基本上我都有,你的票留着用。”
方艋见小姑娘语气不做假,不是强撑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行,不过我那边也用不着那么多票据,我现在在这边当知青,部队那边每个月发的票据也都会给我送过来,月月都用,不用给你哥省着,回头我把布票、糖票、日用品票挑出来给你用。”
白诺没有再拒绝,她知道方艋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给了自己,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有没有那些东西都行,这才点了点头。
“二哥,一直在这边吗?”白诺仰着头看向方艋,表情认真。
方艋笑了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还不一定到什么时候,不过你放心,这次二哥不会再把你交给外人照顾了。”
白大哥那边盯着的人多,不太方便带着妹妹随军,但是他不怕啊,要是团长不同意,也没关系。
他可以不要脸啊,大不了到时候抱着团长的大腿哭,他就不信了,还磨不来一个随军名额。
方艋看了一眼小姑娘光滑白皙的额头,眸光闪过一抹狠戾。
反正,再也不会把这小丫头交给外人照顾了。